古伦底人没有自己的国家,他们的血液里天生就充斥着暴力和杀戮,他们是为了战场而生的,因此他们是战场上的阴影。
对付古伦底重骑兵最好的办法,就是固守城堡。
但是罗格朗在北地最重要的军事城堡已经沦陷了,这一场正面交锋势不可免。
副将汇报了如今他们拥有的军队人数和侦察兵观察到的古伦底重骑兵的情况后,等待着国王做出决定战还是退?
我们需要一场胜利。
国王凝视着地图。
白金汉公爵战死、纽卡那城堡沦陷北地的战局到了最为关键的时期,他们可以退,但是一旦退了整个北地的人心就彻底散了,国王带领着士兵溃逃会让所有坚持抵御反叛军的地方陷入绝望。
所以,他们只能战,也只有战。
就算前面是古伦底重骑兵,也必须战!
帝国雄狮陨落,国王必须用一场胜利向整个帝国宣布他们拥有新的雄狮。
但是,他们拿什么来战?
加上古伦底重骑兵,反叛军的人数是国王率领着的这支先锋军的六倍之多。兵力上的悬殊使罗格朗的这场重要战役从一开始就处于极其危险的状态下。
打开班兹城的武器库,将所有武器分给城中所有已成年的男性。国王缓缓地说,明天,所有人由我统一就地封为骑士。
依照罗格朗的军事制度,各个郡中都设有武器库,在国王下令征兵的时候,由郡长选拔民夫,然后打开武器库将刀剑和铠甲分发给被选上的士兵,等到战争结束后再统一收回。国王此前的郡长大换血就是冲着这一点去的。
班兹城作为罗格朗的自治城,在地位上等同于罗格朗中部的郡,同样设有武器库。
所有新授封的骑士,编入预备兵,为中军。
国王收回目光,直视着副将,缓缓地说。
副将心中颤了一下,一股子冷意缓缓地爬上了他的脊梁。
他知道国王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
后续的援军还来不及赶到,城镇中的所有成年男性就地封为骑士国王是要让这些新成为骑士的人踏上战场。可他们甚至连预备兵都算不上,只是一些刚刚拿起武器的人他们是国王投进这场战局的棋子。
国王以他们作为中军是为了将他们送到古伦底重骑兵的战马下,任由重骑兵践踏杀戮,从而获得由蔷薇铁骑与反叛军交锋的机会。
他们的命会被扔进这场战争里,在他们欣喜于自己成为骑士的那一刻,他们的命就被国王舍弃了。
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副将知道自己不该这么问,但是话依旧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我知道。
国王缓缓抬起头。
副将对上了他的眼神,心生寒意。
国王的眼神已经深得让人看不懂了,在那冰蓝的眼眸下掩藏的已经不再是一条冰河,而是一片冰封的汪洋大海那个为了叔父在北地的雪原里疾驰几天几夜的少年,那个在听闻白金汉公爵战死时,低垂着头眉眼笼罩阴影和悲伤的少年在一夜之间彻底消失了。
副将忽然不能再白金汉公爵交代的一样,像看待后辈那样,抱着照顾少年人的心情的来看待坐在椅子上的人了。
因为在坐在那烛火的昏暗光影中的,已经不再是他能够当成后辈的人了。
在这简陋的大厅高背椅上,只剩下了罗格朗的君主。
年轻的国王在一夜之间成为了真正的君王,烛火镀在他的身上,像是熔金将他所在的地方照得一片辉煌。他独自坐在王座上,彻底拥有了铁血的心肠与手段。
所以,我把一个人的命也押上了战场。
国王的声音很冷静,蕴藏着一种让人心惊的东西。
副将情不自禁地问:谁?
我。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 《少年国王》终
第76章 授封与战
西大陆1433年一月末, 班兹城。
天空中仿佛又将要下起雪,现在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 熬过了这个月, 很快地冰河就会解冻,春天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伴随着新绿蔓延。出城的侦察兵们陆陆续续地返回了,反叛军已经休整完毕。
会战将至。
按照国王的命令, 整座班兹城的成年男子都汇聚了起来。第一天汇聚的人数没能够达到国王的要求,于是国王又颁发了一道令状,城中所有的奴隶只要同样加入这场战斗,那从他们拿起武器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获得了自由。
这道命令比先前那一道更加有效, 一夜之间,许多奴隶汇聚到了分发武器的地方。
简单的高台在班兹城的广场上搭了起来, 这是罗格朗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骑士授封仪式。
临时征召起来的士兵们汇聚到了广场上, 太阳从云层中升了起来,照到每个人的脸上。那些脸上神情,带着不安,带着迟疑畏惧, 但也还有一丝丝激动。雪地里,人们身上的铠甲手中的刀剑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副将看着这一支汇聚起来的队伍。
这就是国王如今仓促下, 能够聚集起的新军。他们中很多人昨天还是奴隶, 另外的那些自由民也多是商人出身,这样一群人,他们将在今天被封为骑士。如果其他的国家知道, 罗格朗将这样一群乌合之众充作骑士,恐怕会当成一个天大的笑话吧?
副将注意到,在队伍中,那些面颊深凹的奴隶是队伍中目光最明亮的,他们死死地握着手中的刀剑,就好像握住了自己的性命。
国王登上了高台。
蔷薇家族标志性的银发被冷冽的风吹得拂动,他脸上没有一点儿笑意,如今不会再有人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会首先去注意他过于年轻的面容。他猩红的披风垂到地面上,他身上笼罩着来自王冠的光芒,威严而冷厉。
原本还有些骚动的人群静止下来,刚刚成为士兵的人们仰望着自己即将宣誓效忠的人。
你们中谁是从其他的地方逃到了这里?
国王俯视着底下的人们。
人们相顾而视,大多数畏惧着国王的威严。
过了片刻,一名年轻人挤出了人群,站到了国王面前。他瘦得可以,皮甲套在他身上空荡荡的,显得不伦不类。
很好。国王淡淡地说,现在,勇敢的先生,请告诉我你为何逃到这里?
他们杀了我的主人,杀了我的妹妹。年轻人沙哑着声说,他是名奴隶,镇子被烧了,我们就逃到这里了。
听到了吗?
冷风使国王的声音带上了一股寒意,他冰蓝的眼眸锋锐地扫视着所有人。
一个多月了,你们比我更清楚即将抵达班兹城的是些什么人。那是绝不怜悯的暴徒,他们渴望着闯进你们的家门,劫掠你们的财富,杀死你们的幼儿,占有你们的妻子,砍下你们的手脚,挑起你们的头颅用来夸耀。
在国王的话语里,血腥味呼啸而来。
那是这场持续了一个月的叛乱里,发生的所有惨剧。那些被烧毁的城池,那些被剖开肠肚痛苦死去的人,那些早已经分不清对错的仇恨。
告诉我,这是你们愿意接受的吗?你们愿意死吗?
国王厉声问。
不愿意!年轻的奴隶有力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