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舒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儿,没说什么,等他手拿走,将册子立起来看,悄悄翻了回去。
第一页黑白照片的中央放着唯一一张彩印,右下角写着《一九七三年第一届百匠工艺大赛竹艺组金奖金蟾望月竹根雕|作者梁晟》。
梁舒眸中掠过惊讶。
她不会记错的。1973,就是梁筠出生的那年。
第96章如果是我,也会这么选的
梁舒立时坐直起来,指着那行字问:“外公,这是你吗?”
梁晟正酝酿着心灵鸡汤呢,冷不丁地被她一问,第一反应是沉默。
梁舒已经从他的表情里得到答案:“是你吧。你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
在她的记忆里,梁晟在做竹人这方面一直都有些格格不入。
一不参加比赛博奖项,二不准备资料申非遗。连加入的竹刻协会,也不参加任何官方活动,是个游离在诸多事情外的边缘人。
梁舒从未想过他也参加过比赛,甚至拿过金奖。
“有什么好告诉的。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梁晟云淡风轻地说着,视线却久久未收回。
“那这个金蟾呢?我怎么从来没在家里见过?”
梁晟别开眼,“卖了。”
“卖了?”梁舒惊讶道,“您那个年代就有人收藏竹刻了?”
“不是收藏。”梁晟说,“就是随便拿到市场摊子上卖了。”
转眼快五十年了,他还记得那个金蟾的价格——十四块钱。
梁舒懵了,“你为什么不卖给主办方?”
“你以为那些年的评委跟如今一样吗?那些评委也跟我们差不多,没什么钱,更谈不上收藏。”艺术是他们的精神追求,但管不了物质的温饱。所有到处有人欣赏,却鲜少出钱收藏。
如果不是他拿了冠军,怕是连十四块钱都卖不出去。
“可是,可是才十四块钱。”
“那又怎么了。”梁晟语气平常,“以前的十四块钱,够我半年的料子,够你外婆一个月的工资。”
他一顿,声音低下去,变得苍老又怀念,“舒舒啊,你是不是从来没听我说过外婆?”
梁舒这才想到另外一个关键——七三年她妈妈出生,她外婆也在那年去世了。
家里大人都很少说这段往事,梁舒也不敢问。可如今这些东西全串在一起,真相似乎就不难猜测了。
她收起了尖锐,低低“嗯”了声。
“你外婆,那可是上林出了名的好女子。跟了我,是她命不好。”
“外婆她是难产吗?”梁舒小心地问。
梁晟摇摇头,沉默良久才说:“是我对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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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年,“百匠工艺大赛”的宣传吹遍大江南北,也吹到梁晟心里。彼时他结婚已有两年,妻子也已怀孕。他靠着祖传的竹刻手艺在整个乌川都小有名气,连下乡插队的知青教授都说他有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