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夫人沉默着,她努力去滋润发干的喉咙,见面前的男人没有离去的意思才继续开口道:“你是周藏晏的人?”
“不完全算是。夫人这是愿意和我聊一聊了?”高泞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看着对方微微颔首后,便将寒刃收回了虎纹鞘中。他来了,便是诚心诚意想从长孙夫人口中问出个究竟,对方的妥协也证明了他的猜想,或许事情的真相和长孙彧的说法背道而驰。
长孙夫人咬着毫无血色的下唇,心中依旧存疑。她如死尸般地活了这么多年,死亡对她而言早已不是能用来要挟的筹码,眼前之人亦没有夺取她性命的意思,可说出的话、和那双颇为熟悉的眼睛总叫她心慌不已。
她看见这个人时便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有些事已经藏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要藏不住了。
长孙夫人轻声问道:“你究竟是谁?我断不可能将事情告诉一个遮遮掩掩的小人。”虽说还未决定吐露真相,但她总得提前为自己留条后路。
只见面前的男人与她对视了片刻,便抬手解下.面上的遮掩物,露出一张陌生的面孔。高泞那双清澈的眸子盯着她看,薄唇轻启道:“您还记得我么?”
真心是要靠真心换来的,这是林绮云从小教他的道理。
床边的烛光微弱,如雾的薄帐层层交叠,蝉趴在树干上断断续续地鸣叫着,背上半透的蝉翼扑朔,无声似有声。细长的睫毛微颤,长孙夫人用双眼描过他的轮廓,最后还是定睛在那对瞳孔中。她见过的,这双眼睛,她分明见过的。
忽然,她不自觉惊呼一声,无神的眼中瞬间有了焦点。只是脑中构想的现实太过难以置信,她怔愣了许久才缓缓抬起那只瘦骨嶙峋的手:“宁儿?…你是瑥宁么?”
高泞让她搭上自己的肩头,微微颔了首。
“你没死?你活下来了?真的是你么…”长孙夫人的泪水夺眶而出,整张脸很快就被彻底打湿,泪珠一滴滴地晕开在素色的衣裳上,却反而给那具寒冷的身子添了些温度。即使眼前被泪水氤氲变得模糊不清,她也不移开视线,“你这双眼睛真是像极了你娘……当时我就和她说,你这双眼睛随了她,长大后定是位叫人倾心的公子。”
“可惜,我娘她看不到了。”高泞的身子微微前倾,压迫感随着影子一齐袭来,“她本该能看到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