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武点头:“那个事我知道,他们母子被抓三天后,被我方同志成功解救。当时我在川渝地区,回去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几个月了。”
林柒柒试探的问:“爸,您知道的只是‘成功解救’四个么?”
不知怎么的,赵青武的心里忽然难受的很:“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林柒柒紧紧攥着拳头,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说了。
“爸,我妈和小原儿‘成功解救’前的那三天里,敌人想从我妈嘴里知道您和谁有关系的我党成员。我妈不说,敌人就用了刑。我妈还不说,敌人就对小原儿用了刑。
十几根钢针穿透小原儿稚嫩的小手,可他一声都不哭。他说自己哭的话,我妈会心疼,可能会坚持不住。她们是被成功解救了。但代价是,我妈当时怀孕三个月的孩子没了,从此再不能有孩子。是小原儿患上了尖锐恐惧症,从此对针有着不能克制的恐惧。”
赵青武眼底浮起震惊和不敢置信,嘴唇动了好几下,才艰难的发出声音:“柒柒,你说这些都是真的?”
林柒柒哽咽的点头:“是小原儿亲口跟我说的。但是我妈怕你在部队分心,怕你知道这事自责,就和小原儿说好,两人将一切事情咽下去,不让你知道。”
“……”
赵青武忽然失声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林柒柒深吸一口气,又道:“有些东西不说,并不代表就会忘了。尖锐恐惧症,其实一直折磨着小原儿。他十六岁入伍,十九岁上战场,边境冲突三年,他每次都冲在最前。
部队回拔后,他因战场上表现优秀,立下战功,被选拔进了特殊机要部队。在那里,前面多么艰苦非人的训练都坚持过去了,却在虐俘的训练中被刷下来。因为虐俘训练中,有一个考验是,需要在满是钢针的床上滚来滚去。
小原儿在针床前退缩了,被刷了,然后决定退伍。因为,要强的他却无法克服内心恐惧,让他觉得自己不配做军人。而您对他的失望,责骂,更让他深陷自责和自我怀疑中。到北大荒,是他对自己的放逐,也是给自己的一个活路。不然,那时候的他很可能没有力气继续活下去。
二十二条人命,我想,他在四岁的时候就还上了。就算那时候还不上,在三年的边境冲突里,也连本带利结清了。血帐,不该再是扣在他身上的枷锁,甚至是,必须背一辈子。”
林柒柒终于说完自己想说的。终于,让公公知道他不知道的一切。
赵青武听完这些后,一个很有力量的,气势威严的人,瞬间被抽空力气一般。就那么呆呆的坐着,眼神看看前方,可前方什么都没有。
林柒柒看到这样哀痛的赵青武,忽然觉得自己好残忍。也忽然有点懂了,宋知音当初为什么不让儿子告诉赵青武一切。
真正相爱的人,是不愿意看到对方难过的。就好像,自己不愿意看到赵晋原难过一样。那宋知音当初叮嘱儿子隐瞒下一切,定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宋知音和赵晋原隐瞒了二十多年的秘密,被自己说出来了。
自己为赵晋原抱不平,但是,赵晋原自己觉得不平了么?不然,为什么他宁可和父亲断绝关系都不解释。不然,为什么父亲那么多次的嘲弄指责,他无论怎么气,都不肯说出当年的半个字。
赵晋原,在用他的方式爱着他的父亲。而自己,做了和他背道而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