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吟眉眼带笑,苍白的面容绽放出别样的美,显得天真又脆弱:“君御,我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是不是?我啊,要健健康康地嫁给你,给你生一堆小孩子!”
萧凤卿凝眸看月吟一眼,又在她肩头轻缓一拍,郑重承诺:“嗯,不管用什么法子,我都会治好你。”
……
洗砚堂正厅。
面对花腰和秋眉接二连三的追问,春袖抿抿唇,终究是照实说了。
“‘三色堇’至阴至寒,要彻底根除只能用至阳至火的药引,我这些日子翻遍了医学典籍还有师叔留下的札记,倒是真寻出了一味药引,龙舌草。”
“我打算用龙舌草以毒攻毒医治月吟,龙舌草是一种毒草,它长在连扼山上,想要摘得倒也不难。”
仲雷闻言猛然抬头,秋眉大喜:“只要不难,那算什么棘手?墨阁的暗卫多的是好手,届时派他们去,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花腰瞥一眼春袖迟疑的神情,忽道:“别高兴太早,先听春袖把话说完。”
仲雷凝眉看向春袖,眼底隐隐有迫切的光芒。
春袖又是一阵犹疑,秋眉催促:“哎呀,你快说啊!支支吾吾是想急死我们吗?”
春袖稳稳心神,道:“龙舌草做出来的解药,药性烈而霸道,毒性也很强,月吟的身子已经经不起折腾了,稍有不慎,很可能弄巧成拙,是以,我们只能采取一个折中的方法。”
“因为龙舌草是至阳毒物,所以要用纯阴之体来化解它的药性,我们需要找一个内功深厚的女子做药炉,然后等龙舌草的毒性化去之后,再让月吟服食这女子的血。”
一语出,众人都不禁面面相觑。
春袖的法子,有点超出他们的想象。
花腰抬手拂过鬓角的青丝:“这龙舌草既然是毒物,那么做药炉的女子,只怕也落不着好,而且,我们上哪儿去找内力深厚的女子?难不成……得从我和秋眉当中选?”
白枫急忙摇头:“那可不行,太伤身体了!”
花腰朱唇一翘,嗔了白枫一记眼风:“死鬼。”
白枫的脸立刻爆红如辣椒。
春袖严肃道:“龙舌草虽是毒物,但若是配合其他药材研制成三色堇的解药,它的毒性也会大大降低。不过,服用过龙舌草的人,五感渐失,寿命也会折损,活不过两年。”
花腰吃惊:“啊?这也太损了,墨阁的女暗卫恐怕也不愿意吧。”
春袖沉默了,眼睫下的明眸闪烁不定。
秋眉心念电转,忽然笑道:“我有人选。”
仲雷往秋眉这边跨了一步:“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秋眉神秘一笑,她伸手指向浮梦园的方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天赐的人选,你们说对吗?”
仲雷深以为然:“的确是极好的人选。”
话音刚落,却又有另一道短促的女声猛然出声:“不行!”
花腰蹙着柳叶眉:“春袖,医者仁心,你这个馊主意太损阴德,还有秋眉你,不管怎么说,晏凌都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居然让她做药人,也太过分了!”
秋眉不屑:“什么妻子?王爷的利用工具而已,等她没用了,王爷就会像垃圾一样丢掉她,还不如物尽其用,用她来给月吟治病。”
“晏凌是什么结局,由王爷说了算。”花腰针锋相对:“秋眉,你越矩了。”
“花腰,我没听错吧?你竟帮着晏凌朝我发难?”秋眉冷笑:“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花腰正色:“不是迷魂汤,只是希望你有身为下属的自觉罢了,秋眉,晏凌的身份,我们在场每一个人都心如明镜,但是,在少主没有彻底放弃她之前,她就是宁王妃!”
“花腰妹妹的年纪不大,记性却不好使。”秋眉反唇相讥:“少主可不是宁王,他是镇北王世子,是北境少主,名副其实的储君!”
“晏凌又是谁?”秋眉怒目,掷地有声:“晏凌是我们共同的仇人之女,是晏云裳跟朱桓那个假太监的私生女!”
她的声调不高,话中内容却仿佛惊雷在平地炸响,将大地轰得四分五裂!
“不错!”向来寡言少语的仲雷沉声道:“一旦我们借晏凌的手揭破晏云裳与朱桓的私情,她对少主也就失去了价值,既如此,为何不拿她的命救月吟?”
秋眉脸色冰冷:“以萧鹤笙的为人,他知道了晏凌的真实身份,把她五马分尸都算便宜了,能死在龙舌草下,是晏凌的福气。”
春袖抿唇,面露难色:“秋眉说的没错,月吟是少主未过门的妻子,倘若是少主,他不会为了晏凌放弃月吟的。”
“是否牺牲晏凌,我们等少主的指示吧。”花腰坚持己见:“除了少主,我们没人有权来决定晏凌的生死。”
白枫被吵的头痛,此时见缝插针地说:“我也同意花腰的意见,晏凌毕竟是少主的女人。”
“她是少主的女人,那月吟又算什么?本来月吟就是为少主受的伤,是朱桓下的毒!真奇了怪了,我们几个自幼就并肩作战,如今这情分还比不过区区晏凌吗?白枫,你缺根筋,我不说你。”
秋眉略过白枫,不敢置信地看向花腰:“可我必须得说说你。花腰,你是董丞相的次孙女,你记不记得你们一家是怎么死的?是朱桓害死的!假若不是朱桓,你现在仍是名门闺秀,假若不是朱桓,你不必被发卖到教坊司做官妓,你的姐姐也不必在如意坊对着男人卖笑换情报!”
“你还记不记得少主把你从教坊司买回来,你说了什么?你对天立誓不把朱桓碎尸万段就势不为人!现在过了几年安稳日子,你便把自己当日的血誓忘得一干二净,董丞相在天有灵都要被你气得再死一次!”
秋眉的性格素来泼辣,得理不饶人。
眼下噼里啪啦一通数落,将花腰刺激得面如菜色,她不假思索牵出腰间的九节鞭冲秋眉甩过去:“岂有此理,老娘忍你很久了!”
秋眉即刻抽出双刀抗击,仲雷是秋眉的堂兄,自然无条件与她同一战线,白枫头脑一热,也提剑掠了上去。
眼见场面一触即发,春袖急得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跃进缠斗的四人间,宛如浓墨溶入清水,墨色将水流迅速染成数条幻影,影动水摇。
下一瞬,那四个人齐齐落地,一声声闷哼此起彼伏,兵器也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无论是花腰、白枫还是秋眉、仲雷,唇边都有一缕血痕蜿蜒,显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萧凤卿负手而立,容貌清雅绝俗,神情冷漠,幽黑的眼眸锋锐如冷剑,让在场者情不自禁噤声,甚至深深低下了头。
“谁给你们的胆子在洗砚堂生事?嗯?”
他表情清寂,语气含着一丝笑,可那个上扬的尾音却透着一股勃勃杀意。
纵使是一起历经生死的伙伴,萧凤卿照样能下狠手,毫不客气。
春袖连忙跪在地上,大着胆子请罪:“少主请恕罪,他们是因属下言语失当才会……”
话还没说完,劲风骤袭,春袖被萧凤卿猛然扬起的广袖扫到了墙角,她捂着胸口吐出一口污血,双眼惶然地望向萧凤卿。
萧凤卿冷冷垂眸,居高临下睥睨着春袖:“给本王收起你那些小心思,看在月吟的份儿上,本王姑且饶你一命。”
春袖眼瞳一缩,诚惶诚恐地垂头谢罪。
萧凤卿目不斜视,阔步越过春袖拂袖而去。
“春袖照方子配药,仲雷派人去连扼山找龙舌草,秋眉的法子可行。”
满室死寂,那一管清冽凉薄的男声在室内经久不散,使人由衷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