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是在温柔乡中被叫醒的,醒来时,周静姝正满面幸福地躺在他臂弯,突然被建文帝大半夜的传召,睿王满心不耐。
本来还以为能听到萧凤卿的噩耗,结果郭浩告诉他并未听见回雁峰有任何异动。
睿王百思不得其解。
一路上,睿王再三询问郭浩。
郭浩始终给不出睿王想要听的答案。
睿王本能地预感到了不妙,萧凤卿没被炸死,昏迷数日的建文帝却恢复了知觉,这两件事凑到一起,他貌似从中能嗅出阴谋的味道。
走到澎德堂门口,睿王便见到了款步而来的晏皇后,晏皇后神色冷淡,面无波澜。
她的身边没跟着朱桓,只有几个宫婢。
睿王定定神,稳步上前。
“母后,父皇醒了?”
晏皇后扫视过睿王略显凌乱的衣领,秀眉蹙着,冷冷道:“这不是你最该关心的?”
睿王讪讪,他喝了太多酒,头脑依然昏沉沉的,反应能力也不如平时敏捷,倏地想起一事,压低嗓音道:“萧凤卿……”
晏皇后一记眼刀剜向了睿王,脸色清寒,其声嘲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睿王语塞,脱口而出:“您不是安排了……”
前有火药,后有死士,双管齐下的杀局之下,萧凤卿本该插翅难飞的。
“没脑子的东西,事事都仰仗本宫,你现在只会坐享其成吗?本宫真是高估了你!”晏皇后再次冷然截断睿王,红袖一扬,大步流星进了澎德堂。
睿王目送晏皇后的翩跹身影,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成了拳头。
……
进到澎德堂,睿王的目光飞快地瞟过四周。
当看见萧凤卿那张嬉皮笑脸的面孔时,睿王的薄唇抿成了一条锋利的直线。
祸害遗千年,古人还真是诚不欺他。
再看一眼萧凤卿,萧凤卿意味深长地眨眨眼。
视线偏转,是太子高深莫测的笑脸。
见状,睿王心里顿时没底了,一时出了神。
“皇上,您终于醒了。”晏皇后美眸流盼,柔柔道:“臣妾一直担忧着您。”
建文帝讳莫如深地凝着晏皇后艳丽的脸庞,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是吗?裳儿有心了。”
说完,建文帝又看向沉默不语的睿王:“见到朕,你怎么也不知道过来行礼?莫非,朕能醒过来,你不愿意?”
晏皇后面色微变,睿王同样是一惊,连忙近前见礼,恭声道:“之前父皇身子不舒坦,儿臣日夜都心忧不已,如今父皇总算大病初愈,儿臣是太开心了,断断没有不愿父皇康复的半丝想法,父皇能痊愈,儿臣不胜欢喜。”
建文帝面无表情地端坐着,他上半身忽然前倾,鼻翼抽动,锐利的眼眸半眯:“喝酒了?”
睿王一愣,他先前在云华楼用膳,晏皇后并不让他多饮酒,说是建文帝还病着,他得做个孝子模样给外人看。
然而,他觉得马上能收到萧凤卿的死讯,心头一时畅快,便在自己的院中多喝了几杯,随后才去找了周静姝,他想,反正建文帝也醒不过来,他偶尔放纵自己不要紧。
熟料,打脸的报应这么就来了。
晏皇后沉眸晲着睿王,并不替他解围。
朱桓的评价一针见血,兴许是为将来更好地操控,她把睿王养的太自以为是了,没有她的扶持,睿王比太子好不了多少,事到如今,也该让他自己长点心。
太子状似贴心地帮睿王解释:“二皇弟是不是太担心父皇睡不着,所以就一醉解千愁啊?”
睿王还没接茬,萧凤卿又抱臂懒散道:“原来是这样,臣弟还以为二皇兄这做法是前人还未走远后人就已在高歌呢。”
睿王皱眉,冷然掠向萧凤卿:“七皇弟,父皇跟前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
萧凤卿耐人寻味道:“能活着,谁还不想多说几句话?二皇兄不许臣弟直言不讳,难道自己就可以说一套做一套吗?”
闻言,睿王立时色变,警惕地瞥向萧凤卿。
晏皇后也眯了眯眸子,抿唇不言。
萧凤卿突然收敛了轻挑的神色,深深睇一眼睿王,撩袍在建文帝面前利索跪下,抱拳一礼,高声道:“父皇,儿臣今日在二皇弟和母后的算计下,差点就再也回不来了,恳请父皇您为儿臣做主!”
见状,晏凌也拂了拂裙裾,落落下跪:“父皇,王爷今夜在回雁峰遇刺,那些刺客是母后一手训练的死士,他们手法凶残,是奔着王爷的项上人头去的,还请父皇查明此事!”
“简直是胡说八道!”睿王心火直窜,愤然指着萧凤卿寒声质问:“本王同母后何时算计你了?萧凤卿你危言耸听也得有个限度,父皇圣明,绝不会听信你一面之词。”
晏皇后眉目不动,静观其变。
陆北说了,那些死士已经咬破毒囊自尽,就算还有活口,她也不担心,他们不可能把她供出来,唯一麻烦的就是睿王,睿王派人在回雁峰埋火药定然还有蛛丝马迹留下。
思及此,晏皇后真是恼恨极了睿王的自作主张。
她的确想养废这个儿子以便未来给自己驱策,但睿王的废柴程度超出了她的预估。
建文帝不置一词,同样是冷眼旁观的架势。
萧凤卿索性把话彻底摊开:“你打听到臣弟和大皇兄在回雁峰发现了蛟珠,你想据为己有,所以故意命人在回雁峰埋好了火药等着臣弟去取蛟珠时自投罗网,这还不算,母后又在回雁峰布置好了一众杀手,想要置我于死地,你们不仅要我手中的蛟珠,还要我的命!”
“蛟珠?”睿王惊问:“什么蛟珠?”
晏皇后也错愕不已,萧凤卿夜潜回雁峰明明是为了偷拿璇玑钗,怎么一会儿工夫就弄出来个从没听说过的蛟珠?
太子痛心地叹息:“二皇弟,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再否认了。蛟珠吃了能让人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老,你害怕父皇吃了蛟珠会龙体痊愈,这些时日你趁着父皇昏迷一点点蚕食皇权,父皇若是病好了,你的如意算盘就全泡汤了。母后为了护着你,就命死士在半途截杀护送蛟珠的七皇弟,幸亏吉人自有天相,老天有眼,这才没让你的奸计得逞。”
听着太子的指鹿为马,睿王残存的酒意终于全醒了,他稍微动动脑子就明白自己中了圈套,大声道:“蛟珠的事,本王从不知情,你们两个休想血口喷人诬陷本王!”
“是不是血口喷人,父皇自有论断。”萧凤卿肃声道:“且不提刺客一事,二皇兄你悄悄购置火药的行径可并非神不知鬼不觉,只要清查你们身边的人,自然能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