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同心协力地把孩童送到了安全处。
“聪儿!”孩童的母亲扑上前,抱住转危为安的孩童泣不成声,尔后踉踉跄跄地跑到晏凌和那少女跟前,二话不说便跪下磕头:“谢谢两位恩人!谢谢你们,你们一定会有好报的!”
晏凌跟少女对视一眼,少女耸耸肩,下了马,跟晏凌同时近前扶起妇人。
孩童劫后余生,后怕地在妇人怀中哇哇大哭,少女解下腰间一枚银制的镂空香囊递给他,下颌微扬:“别哭,这东西送给你玩儿。”
“大嫂,孩子方才摔倒了,并且受了惊,你快带他去瞧一瞧大夫。”晏凌揉了一把孩童的脑袋:“不哭了,金豆豆都把衣衫弄湿了。”
妇人道了谢,再三感激过她们就走了。
少女斜睨晏凌,又看了眼倒地的宁王府马车,眼如新月弯弯:“你就是我的便宜嫡姐?”
晏凌不动声色地端量少女,少女比她矮小半个头顶,身段同样高挑,面容明艳,声音娇脆隐含傲气,唇边还带着软嘟嘟的婴儿肥。
关于晏瑶,晏凌听晏衡提过那么几句,自小就被慕容妤捧在手心养大,如珠如玉,性情颇为娇纵,但人并不坏,在晏家大房极为受宠。
没成想,她们今日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见面。
晏凌淡定自如地点点头:“我就是晏凌。”
“我是晏瑶,你应该听父亲提到过我,不过他很少在我面前提起你,想来是害怕我因为你姨娘害死我亲姐姐的事而不痛快。”
晏瑶单刀直入,抱臂,明眸上上下下地扫视了晏凌一遍:“你很美,长得真像父亲,我就比较像母亲。对了,你现在是宁王妃,嫁给萧凤卿那混世魔王的感觉怎么样?”
她神情天真,语气也是飞扬的,听不出恶意,可就是让人有些不太舒服。
闻言,绿荞和紫苎面面相觑,摸不准这位晏家二小姐的风向到底往哪儿刮。
晏凌神色如常,正要开口,人群中遽然又爆发一阵惊叫,循声望去,其中一个被绑在马臀后拖行的人当场气绝身亡,鲜血淋漓流了满地。
“命贱的下作东西,就这点儿能耐还敢妄议朝政?以后谁还敢编排督主半句不是,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晏凌冷冷抬眼,此时蔡仁勒停了马,高居马上扯着嗓子朝周围喊:“督主英明盖世,为大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岂能容得你们这帮鼠辈肆意诋毁?”
剩余四人皆是奄奄一息,方才马队太快,他们又衣衫褴褛,看不出什么端倪。
眼下马队停下,他们半死不活地躺着,衣裳被沿途碎石割破,虽然辨不出颜色,但有眼尖的围观者立刻认出他们穿的是国子监的学子服!
一时间,众人投向蔡仁的目光惊错又骇然,东厂竟然连天子门生都不放过,还毫不顾忌地虐杀了对方,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其中有个学子气若游丝地指着蔡仁:“当今圣上被奸佞蒙蔽圣听……我等……我等说的全是实话,潭州流民成患,朝廷官员腐败……朝政大权都被朱桓这个阉贼把控,妖后以美色惑主,皇上又偏听偏信,你们欺上瞒下,视百姓生死于不顾,还怕人说?你们真以为天下人都瞎了吗?”
“你要想告黑状,只管找阎王去告!”蔡仁阴测测地笑了一声:“你不愿做人想当鬼,本官就成全你!”
说着,他拔出腰间的长刀就朝那人砍去。
学子无所谓地冷笑一声:“你今天能杀我们,但你们杀不完天下人,阉贼倒行逆施,必定会不得善终!”
眼见那把尖刀就要挑开学子起伏的胸膛,脸色冷凝的晏凌与晏瑶忽然异口同声道:“慢着!”
蔡仁的刀却毫无停滞,反而加快了速度捅向学子的心口,只听锋刃刺破皮肉的声音响起,那学子呕出一大口血,圆瞪着眼睛轰然倒地。
“自寻死路。”
蔡仁利落地抽出刀,将刀刃在学子满是污渍的衣裳上来回擦拭,可学子的衣服都被血污浸透,蔡仁的刀反倒越来越脏。
他干脆拽过身旁的番子,提刀在番子的衣服上抹了抹,随即送刀回鞘,转过身,眸露兴味地瞥向晏凌:“宁王妃,真巧啊,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
晏凌目色冷厉地盯着蔡仁:“你们也太胆大妄为了,居然连国子监的监生都敢杀。”
蔡仁哂笑:“王妃错了,他们并非监生,他们……”回头看一看那三个怒目相向的学子,他陡然拔高声调:“他们是乱党!”
晏瑶被蔡仁的指鹿为马气笑了,冷嗤:“他们明明穿着国子监的学子服,怎么就是乱党了?难道他们说几桩东厂的恶行便成乱党了吗?乱的是谁的党?朱桓吗?莫非他真当自己是大楚的天?区区阉人,好大的脸!”
蔡仁森冷的眼眸掠向义愤填膺的晏瑶:“晏二小姐还需慎言,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们督主忠心耿耿,对皇上肝胆相照,满朝文武百官包括二位的父亲在内,都对督主礼遇有加。晏二小姐一个姑娘家,出口就踩别人的痛处,这……不太好看吧?”
晏凌轻轻一笑:“蔡档头,光天化日之下,你要公然恫吓卫国公府的人吗?你说他们是乱党,那你倒是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们怎么乱的,只要你说得有理有据,我们姐妹自然心服口服。”
晏瑶睨晏凌一眼,认同道:“她说的对,你要是能把他们何为乱党的行径说得清清楚楚,我便不跟你辩了。”
“他们是镇北王萧胤的拥趸!”蔡仁回答得不假思索,傲慢道:“镇北王的封号尽管保留着,但天下人皆知,他是乱臣贼子!若非皇上仁慈,萧胤根本连进皇家宗庙的资格都没有!而他们,竟然开口闭口都是萧胤的生前之事,还说如果萧胤在世,大楚也不会民不聊生!”
“敢问两位晏家小姐,”蔡仁趾高气扬:“他们的言外之意明明白白,不服皇上统领天下,而是臣服于萧胤!假若这不是乱党,那要怎么样才算乱党?”
话落,众人都面色各异地交换了个眼色。
镇北王的名字本来就是禁忌,上至皇室贵族,下至布衣平民,没有一人敢轻易提起。
“阉狗,我们说错了吗?!”又有学子梗着脖子嘶吼:“镇北王铁血丹心,为了大楚和边关的安宁出生入死,他是何等丰功伟绩!镇北王在世时英风侠烈,他的所作所为,不是你们这些犯上作乱的无耻之徒能抹杀的!”
蔡仁脸色铁青,怒斥:“众目睽睽之下颠倒是非黑白,你放肆!”
学子倔强地昂着头跟蔡仁对视:“你要杀便杀,用不着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托词,我等即便身份低微,也不惧为家国抛却这一身血肉,更不会迫于东厂淫威诋毁镇北王半句!天道昭昭,朱桓残杀忠臣欺君罔上,他不会有好结果的,你们也别想独善其身!”
蔡仁怒极,重新抽出长刀就要削掉那人的脑袋。
眼看学子即将血溅当场,不少人都唏嘘着偏过头不忍再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绯影犹如鸿雁掠过,蔡仁的刀被她扬起的大袖卷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