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想着小锅那个摇摇晃晃站不稳的模样,快到操场的时候没忍住又问夏良:可是它为什么叫小锅?
名字哪有为什么,想到了就叫了。夏良随口说,你不也叫小满么。
我是因为小满那天生的。柳小满跟他解释。
哦。夏良带着笑地看他一眼,被认真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到了操场,他们毫无意外地迟到了。
尚梁山背着手板着脸在跑道旁边站着,其他同学已经列好队上了跑道,余首吆喝着一二一,在队伍旁边领跑。
柳小满头皮发紧,跟夏良去尚梁山跟前站着。
几点了。尚梁山远眺着队伍问。
柳小满觑一眼教学楼上的大钟,六点四十三。
我让你第一个来,你给我最后一个到。尚梁山开始训夏良,你当我的话是什么?
夏良笑了一下:真想听啊?
少耍贫嘴。尚梁山瞪他。
夏良叹了口气:别折腾我了,不是有个体委了么,让他给你点名,我每天肯定到。
尚梁山嘴角往下拉得跟纸片儿似的,从鼻子里哼一声,开始问柳小满:你又是怎么回事?
我被敌人拖住了不让走。
柳小满在心里接了句,老老实实回答:我昨天忘了去复印残疾证,早上找复印店耽误太久了。
中午去也行,我也没让你一大早就得给我。尚梁山说。
柳小满点点头:谢谢老师。
尚梁山没再多说别的,扬扬下巴朝跑道上一指:你们就跟在全班后面跑吧,跑完直接回教室。
本来就丢人,这回丢出人上人了。
柳小满偏头去看夏良的反应,夏良毫无反应,把书包摘下来在跑道边上随手一扔就上了跑道。
你等等。尚梁山喊他。
然后他对柳小满说:你能跑多少跑多少,觉得累了就停,不要撑,知道么?
嗯。柳小满把书包搁在夏良的书包旁边。
你俩并排跑,带着他,别一前一后的给我拖个大尾巴。尚梁山又对夏良说。
他们班的队伍正好跑过来,柳小满往后稍稍,给他们让路。
班队过去后,夏良在跑道上捋着袖子冲他吹了道口哨:过来。
前面小半圈柳小满跑得不太自在,总觉得操场上的其他人都在看他。
你怎么那么僵。夏良问他。
嗯?柳小满扭头看着他,有么?
没有么?夏良放慢了两步,喘得跟负重一样。
他弹了一下柳小满晃荡的空袖筒:明明比我减了负。
柳小满停下来看他,按理来说听见这话该不高兴,可是想想也没错,竟然让他莫名地有点儿想笑。
而且停下来后他才发现自己是喘得挺厉害,频繁换气,把胸口都坠得发沉。
深呼吸,夏良冲他鼻子搓了个响指,不行你就下去,等会儿再躺这儿。
不用你背。柳小满调整一下呼吸,绕开夏良继续跑,我能跑。
小锅都比你利索。夏良慢悠悠地跟着他。
柳小满轻轻嘁一声。
后面半圈他果然就自在多了。
每次感到有点儿重心不稳的时候,他就想夏良那句明明减了条负。
越想越想笑,居然还形成了奇妙的心理暗示,班队停下来解散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比所有人都轻松,还能再跑一圈。
他也确实比所有人都轻松。
李猛一整半圈跑下来,累是没多累,就是喘得喉咙疼,扯着领口去草坪上拿书包,来到柳小满跟前就跟他抱怨:操,渴死我了,你有水没?
柳小满摇摇头。
王朝!我朝哥!他扭头喊他同桌:带水了么?
王朝手上拿着瓶脉动正吨吨地喝,点点头,李猛朝他扑过去,他又灌了一口,把剩下半瓶都给了李猛。
李猛接过来两口就给吞了,哈了一声甩甩脑袋:爽!
吞完想起来柳小满,努力再摇晃出一点儿瓶底子递给他:要么?
柳小满看着那口水淋漓的瓶口,赶紧摇摇头。
给你讲究的。李猛推了他一下,一仰脖把瓶底子灌了。
他和王朝要去食堂买饭,问柳小满去不去,柳小满说自己吃过了。
李猛哎了一声,勾着头四处看了一圈:你同位呢?
柳小满看看跑道边上他的书包已经没了,说:不知道,走过了吧。
他也太快了,还想问他一不一起去食堂。李猛咂吧一下嘴,又扭头问柳小满,不过你俩怎么迟一块儿去了啊?
柳小满没来及张嘴,王朝先接了句:人也不跟你一起吃饭吧,他跟高三的那群一块儿。
也是。李猛点点头,突然转过来面对他们,模仿尚梁山的表情边倒退着走边说:这个夏良,就是一点集体荣誉感都没有。我再强调一遍,我的班级,要有集体荣誉感!
王朝笑着骂了声我靠,蹦起来把李猛的脑袋夹在胳肢窝里锤:太恶心了!
操!我的头!头头头头!发型!李猛护着脑袋喊。
什么?王朝一下子笑疯了,大声问,操你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李猛立马开始反击,两人闹得越说越污,柳小满在旁边乐了半天,跟他们说了句自己先走了。
回教室的路上有点儿小晨风,从脸上扫过去很舒服。
他突然觉得有些人喜欢运动是有道理的,运动完以后,浑身上下透着松快,呼吸都畅快。
回到教室,夏良出乎意料地没有逃课,正在座位上戴着耳机吃卷饼。
柳小满也拿出自己的两个茶叶蛋,在桌角磕了磕开始剥壳。
夏良卷饼举到嘴边都吃不下去了,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柳小满犹豫一下,不怎么情愿地把刚剥完的鸡蛋递过去。
亏了,这还是比较大的那个,都不如当时留给小锅。
夏良好笑地翻他一眼:吃你的吧。
柳小满吃着茶叶蛋,问夏良:小锅一直就在小路里?
我去它就在。夏良看着视频说。
柳小满哦一声,欲言又止。
夏良扫他一眼,问:想去喂它?
能喂么?柳小满说,这感觉像要去喂别人家小孩似的,有点儿不好意思。
茶叶蛋?夏良说。
柳小满一口蛋梗在喉咙口,不想说话了。
等两个蛋都吃完,他又来了句:那火腿肠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