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小叔叔给那个哥哥披棉袄,她还故意哆哆嗦嗦跑过来,缩着身体喊,好冷呀,好冷呀!
祁少师仰头就是一个白眼,这小丫头片子找存在感呢,穿这么厚实跟他喊冷,都快胖成皮球了。
真冷?
小玉书眼神亮亮地点点头。
祁少师掀开棉袄一角,把她揽进怀里。
两个人抱团取暖的时候,温之卿去厨房烧了一锅热水,倒在大澡盆里给祁少师泡澡。
温之卿的行动力惊人,祁少师在浴室不过待了十分钟,他已经给小玉书洗漱过,还打扫好了楼上的房间,铺好了床。
陈旧的褥子上罩的是从江城带回来的新床单,被单也换成了新的,还加了一层毛绒绒的新毛毯,小玉书正在上面打滚,不仅如此,连枕头也是祁少师在江城常睡的。
温之卿怎么打包的这些东西?太能耐了吧!
家务废人祁少师躺上床,也惬意地打了个滚。
温之卿坐在床边看他,少师,你和玉书很投缘。
嗯?大概吧。不是因为那个小丫头不怕生吗,他就没见过这么外向胆大的小孩。
祁少师看看小玉书,温之卿用小毯子和布娃娃也给她搭了一个小窝,就铺在靠墙的床上角落,中间隔着长条的枕头,和他们睡一张床,方便夜里照顾。
说了一会话,温之卿很快走了,小玉书玩闹累了,很快也倒头睡着了,房间里就剩下祁少师一个人。
附近静悄悄的,一点声息也无,站在二楼走廊放眼望去,甚至方圆几里都没有一点光亮,明明现在晚上八点都没到。
祁少师返回房间,百无聊赖地躺回床上玩手机,他的夜生活有点无趣啊。
贪吃蛇一轮又一轮碰壁输掉,熬不住的眼皮困得直打架,手机滑落在身上都没感觉。
祁少师猛然惊醒,是靠墙边睡的小孩在嘤咛呓语,拿起手机一看,才十点多,他居然坐着就睡着了。
等等,细细听,外面真的有动静,吱吱呀呀的开门声,哒哒的上楼脚步声,隐隐约约充斥在耳边。
祁少师飞快下床穿鞋,刚想开门,窗边照出个人影。
哦,大半晚的冒出来,是闹鬼就不好了。
你要吓死我吗,温之卿。
那我吓到你了吗,少师。门外的温之卿笑得耀眼灼目。
他一身黑衣服黑鞋子,只有左胸的口袋系了一根红绸带,腰上的麻绳应该是忘了解了,就这样匆匆赶过来了。
怎么可能,想什么呢你。祁少师顿了顿,侧身让开,还不快进来,你不知道冷的吗。
两个人杵门口说话多傻。
温之卿纹丝不动,把手里的大钵碗举了举,他们熬了粥做夜宵,你吃一些填填胃,我就不进去了,马上还要回去,祠堂那边还有事情。
他牵挂着呢,农家的这种宴席,菜都是大鱼大肉,多油而重口味,祁少师晚饭压根没吃几口。
祁少师从钵碗上收回目光,你能来就说明时间有充裕,能耽误你多少时间,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忌讳你身上沾染了死气?
当然当然不是,怎么可能温之卿结结巴巴,他一向拿故意无理取闹的祁少师没办法,无奈地踏进门,他带来一室寒意。
虽然他确实有几分那样的意思,不想满身风尘和寒霜的自己,把祁少师的美好空间打破了。
这粥不错,怎么煮的?祁少师喝了半碗抬头问,不管是不是因为他太饿了才觉得好吃,祁少师表示,这粥必须在他这留下姓名。
请的村里人掌厨,熬出来的鱼肉粥。
祁少师顿时面露嫌弃。
这鱼肉不腥,你看他们还特意剁成了碎末子,用了姜丝和葱花去腥,不过我都给你撇去了,而且家里的小米怎么煮都香。
祁少师拿勺搅拌搅拌,这一碗土灶大锅煮出来的大杂烩鱼肉粥,他居然不知不觉喝了半碗,还毫无察觉,让别人知道,他还要不要维持挑食的人设了?
想当初,国家一级厨师用最好的食材精心烹饪出来的大餐,他照样挑剔不误。
再喝一点吧,少师,嗯?
不,不要了。
你怎么这么挑食呢。温之卿十分无奈。
所以呢,不养我了。祁少师挑挑眉。
养,当然养,倾家荡产也要养我们家少师。
温之卿接过钵碗,两三口喝完剩下的,也不用抹嘴,他揽过祁少师后脑勺,一口封住祁少师的唇。
啧,鱼腥味,葱姜味,怪味!祁少师探出舌头,舔了舔温之卿的唇瓣。
温之卿迅速扯开他,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定定看了很久。
伸手摸上脸颊,贴了贴,冰凉的手感受到一点温度,温之卿从椅子上起身离开,我走了,你先睡,别等我了。
祁少师坐床上的人都愣了,他还一句话没说呢!谁要等这家伙睡啊,他一直睡着的好吗!
祁少师下床追出去,温之卿已经蹬蹬下了楼,檐下开着灯,他站在走廊,看着温之卿出现在院子里,推开院门口的栅栏,骑上那辆老爷电动车突突离开,消失在寂寂夜色里。
温之卿这行动力,太他妈感人了。
靠!祁少师恨恨骂了一声,到走廊尽头的浴室接了一杯冷水漱口,回房躺回床上闭眼,妈的,睡不着!
气性很大的祁少师伸手去戳小玉书的胖脸蛋,小丫头睡这么香,可酸死他了。
小玉书怎么被戳都没醒,祁少师只能作罢饶了她,想着等温之卿回来再报仇,可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听温之卿说这场丧事还要办几天,就因为家里的长辈去世,让亲人们来回折腾,班不能上,学不能上,钱不能挣,到底值不值得,划不划算?
不过温之卿他们应该不会考虑这些东西吧,只有他这样的俗人才会凡事用利益衡量。
祁少师平躺着直视天花板的灯管,思维不禁发散,想东想西,想起了很多,关联最多的毫无疑问是他爷爷。
这个老头子严肃又刻板,成日瘫着一张脸,处处都在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一家之主的威严不可侵犯。
不过祁少师爹不疼,娘不爱,打小跟着他长大,所以有幸看过他一脸褶子笑开花的样子。
那是祁少师三四岁的时候,跟小玉书差不多高,老爷子在别人面前绷着,在他这却没多少提防,以为他还小不记事,不时拿东西逗他,老小孩似的。
偏偏祁少师小小年纪气性大,不耐烦搭理任何逗他的大人,老爷子也不例外。
祖孙两自此就杠上了,老爷子乐此不彼,买各种东西诱惑祁少师,哄得他能给两个眼神,有个反应,自己也很开心,躲着人在后花园里笑,小小的祁少师偶尔也会给个面子跟着笑。
老人爽朗的笑声,小孩咿呀咿呀的稚嫩笑声,回荡在姹紫嫣红的花园里。
可惜这为数不多的笑声也戛然而止在祁少师四岁时,他们家重视下一辈的教育,三岁就要启蒙,祁少师这还是晚了的。
自打他开始学东西,显示出聪慧早熟的迹象,老爷子有意识控制和他的距离,不再像以前一样和他说笑。
每回祁少师去见他,都是公事公办地问他学习方面的事,餐桌上的僵硬问候,也和其他兄弟姐妹们的没有两样。
慢慢的,祁家老宅又恢复了原来的冰冷。
镇子上那边,其他人零点前忙完都睡下了,温之卿和大表哥被安排在祠堂守了两个小时,之后再换其他兄弟,天亮以前就没有温之卿的事了,他可以暂时休息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