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他不禁有些遗憾,这时间撞得可当真不巧,若是能稍稍早一些,说不定就能一睹四季谷真容了。
几人步入林中,简单道别后便各自上了车。
待马车缓缓驶动后,季青临在摇晃着的寂静车厢里将方才发生的事仔细回想了一番,想着想着,他忽然心中一惊。
撇开银锣那些明显不着调的胡思乱想不谈,方才石不语的那串手语和霍绝说出的话其实十分值得推敲。
两人的意思结合在一起透露出了一个十分奇怪的信息池若谷每次回谷述职都会带一个满身香气的人来打下手,且所带之人次次都不相同。
此事若是放在平常来看可以有无数种合理的解释,比如池若谷偏爱身带香气之人,所以他的手下皆是以此投其所好,再比如济元堂能者如云,所以他总是会带不同的手下出来历练。
但是,在将此事加上每月述职这个前提之后,季青临立刻便警惕了起来,因为这个时间点实在太过特殊,几乎瞬间便让他联想到了另一件事玉佩的闪动。
解无移曾说过玉佩以往每隔一月便会闪动一次,且每次闪动出现的时间恰好是在每月述职之日前后。
而从季青临与解无移结识至今,玉佩一共闪过三次,分别是在苓芳园水榭,芪地老者家中和前往南山的路上。
这三次闪动之间的间隔都不是一个月,但相同的是闪动出现时周围都有被封魂者。
由此可以推断,相隔一月并不是玉佩闪动的前提,周围有封魂者才是。
那么,从前玉佩每月一次的闪动又是因何产生?是不是同样也是因为周遭出现了被封魂者?
这个被封魂者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
按照这个答案反推,池若谷奇怪的行为便可以得到解释。
为何每次他带来的手下皆是香气熏天?
因为封魂之后肉身会发出腐臭,唯有浓重的香气才能将腐臭遮掩。
为何他每月带来的人各不相同?
因为随着封魂之术导致的肉身腐烂加剧,被封魂者不仅周身的腐臭会愈演愈烈,逐渐僵硬的四肢和暗沉褶皱的皮肤也会暴露出端倪,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神智会一点点丧失,根本无法一直伪装成寻常人。
想到这里,季青临停止了推测,因为他突然发现即便自己已经为所有疑点找到了解释,却还是无法得出一个问题的答案池若谷的目的是什么?
他费尽心思每月带一个封魂者前往四季谷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让玉佩闪动一下?这对他有何好处?
季青临不禁有些郁闷,若是此时他能动用霍绝的躯体,真想借他的嘴出言提醒一句让他去查查池若谷。
但他也知道,他之所以能凭借这些细节看出端倪,是因为他先前已经得知了玉佩闪动的条件以及封魂之术的存在,而此时的霍绝等人却一无所知,或许在他们眼中,池若谷这些看似不合常理的举动不过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怪癖,连蹊跷都算不上。
如今看来他们已是打算各回各家,季青临也不指望还能再发现什么线索,便索性学着上次那般集中了精力,一点点从这段记忆中脱离出去。
景物模糊,声音渐远,一切都如同上次一般,在季青临重新回到画卷之外时,卷轴果然再一次缓缓滑动了起来。
然而,它才刚刚滑动了一瞬,又一股巨大的吸力袭来,季青临猝不及防,眨眼间再次被拉回了画卷之中。
他一面忍受着强烈的晕眩,一面心中震惊。
怎么回事?
这股吸力到底从何而来?为何两次都是被它硬生生拖拽进回忆?
难道,记忆根本不容他站在卷轴之外挑选入忆的时机,非得一直待在记忆中才行?
可照这么下去,要将霍绝的记忆看到最后得费多少时日?
季青临心中忧虑,想着若下一次还是如此,便也只能学着在钟藏蝉记忆中那次一样强行退出了。
晕眩逐渐消失,季青临试着看了看眼前的场景,却是一片漆黑,连点模糊的轮廓都没有。
他正兀自纳闷,突然感到一只手搭上他的手臂摇晃了起来,耳中更是传来一人低沉急促地声音:门主,门主!
随着霍绝睁开眼去,季青临这才发现霍绝此刻正躺在榻上,上方是屋顶横梁,而方才的黑暗乃是因他闭着双眼正在浅眠。
不过,即便是如今霍绝睁开了眼,季青临看到的东西也并不清晰,因为此刻乃是夜晚,而这屋里却并没有点灯。
怎么了?霍绝坐起身来,用他那初醒时略显沙哑的嗓音问道。
随着他起身,季青临借着窗外投进的月光勉强看清了这间屋子的模样,这是不大的一间房,房里除了霍绝睡的这张床榻和窗边的一张小几之外,只有几个堆在墙角的木箱,看上去十分简陋。
唤醒霍绝的人此刻就蹲在他眼前,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样貌穿着都无甚特别,但从他方才对霍绝的称呼大致能推断出他应该是惊绝门中人。
有动静了。
那人低声严肃道,看上去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霍绝一听,立即起身绕开他往窗边走去,待他的目光投向窗外,季青临顿时吃了一惊。
这间屋子处在一条大街一侧的二楼,而大街的另一侧是一座园子,正门门楣悬挂的匾额上赫然题着三个大字苓芳园。
霍绝竟然在暗中监视苓芳园?
难道他已经发现了池若谷的异常?
季青临心中不禁一阵激动。
此时苓芳园正门附近并无动静,但远处园子侧面的小巷中却有一个人正拖着一架板车从黑暗里缓缓走出,转了个弯后向正门行来。
在他逐渐接近之后,季青临借着月色依稀看清了他的身形样貌和一身紫衣,不出所料,正是上一段记忆中的池若谷。
也就是说,现在这段记忆所处的时间距离上一段并不太远,因为池若谷的样貌并未改变,至少说明这两段记忆中的他是在同一世。
季青临一想也是,毕竟他被那股吸力拽进来时,卷轴还未来得及滑动多少,说不定这两段记忆的间隔只有数日甚至数个时辰也未可知。
池若谷走到正门之前止住了脚步,将板车停放在了阶梯之下,而后转身又朝来时的小巷走去。
季青临不由有些茫然,他不大明白池若谷这是在做什么。
然而霍绝却是极有耐心,目光一直牢牢盯着池若谷的身影直至消失,而后又看向了正门前停放的板车。
板车之上空无一物,板车本身也是毫无特殊之处,若硬要评价,便也只能说它看上去还算结实。
不久之后,苓芳园大门发出了微弱的一声响动,霍绝定睛看去,便见池若谷已是从拉开的缝隙中探出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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