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那日遇到顾宴容亲自来镇国公府议婚一样,一个人悄悄躲起来。
谢青绾遥遥回想,她那日的心境又是如何呢。
似乎尚是倦倦的打不起精神来,歪在敛池园那棵香樟树底下,吹了许久的风,满怀惆怅与心事地短暂睡过片刻。
彼时她烦乱,失措,为着这桩婚事连同未知的前路惴惴不安。
新婚夜顾宴容免去了合卺酒,又在她堪称无礼的追问下允诺了和离。
像是浮沉不定中交到她手中的一只锚,令她在无尽的茫然里有了一点踏踏实实的着落感。
谢青绾没有系舟,手臂支在船舷漫随湖波。
露央湖造得极为广阔,很有几分摄政王府炙手可热的气势在,她这小舟一时半刻想必是搁浅不了的。
谢青绾又漫无边际地想到今下。
不知摄政王府供的甚么灵丹妙药,她这把静养了十多年也未见成效的病骨似乎渐渐硬朗一点。
只是一点点,便足够令她发觉。
顾宴容的书房空大冷寂,她以那样不整的形容呆了许久,竟也没有发烧。
她想起顾宴容狩猎一样极具攻击性的眼神,想起他不知是像启蒙又像圈套的每一句话。
“你愿意的,绾绾。”
“问一问你自己。”
彼时谢青绾尚且自顾不暇,哪有多余的心神分出来问一问自己。
此刻她在这片专为她开凿的湖泊上漫随波澜,湖水如丝绸一般从她指缝间悄然划过。
他要她问一问自己。
谢青绾想到他剜出的带血的指骨、蝶翼一样开绽的背部肌理连同贯穿咽喉的剑。
很奇异地,她没有太多的怯意。
她记得顾宴容盥去满手的鲜血,接下了她滑落的珠钗,夸她“凝脂柔荑,伶仃玉骨”。
记得昏沉中他低缓嗓音与暗藏疲怠的眉眼,他沉稳喂下的温热汤药。
记得干干净净藏在他外袍里躲避如雨的乱箭,听利刃贯穿骨血,听他纹丝不乱的呼吸。
她原来每一次都藏在顾宴容身后,没有沾到过星点血污。
哦,似乎有过一次,谢青绾没有端由地回忆起来。
他听到祖母家里的一位表哥,无意唤出她乳名的时候。
那个吻很凶,手掌把玩一样扣在她脖颈间,近乎是彻头彻尾的掌控,气得谢青绾一口咬在他颈侧。
见了血。
谢青绾想起彼时他幽黑的目光,连一身温热都淡褪三分。
也许不是因为嫌脏,更非恼她不知轻重,而是纯粹觉得,她不该沾血而已——无论是谁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