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最后,无论进出府上的是哪些人、什么身份,他们已全是家丁的粗衣打扮,且一定在鸡鸣之前来,落日之后走。
阿楚不止一次看到了他们,这些人进出于伏完的院落,沉默而冷肃。她看出伏完在谋划一件很大的事情了。
只是,究竟是什么事情,在有了确凿证据之前,她还不敢妄加猜测。
最后的三天,阿楚终于和其他兄弟一样,被限制在自己的小院了。
她先前寄给荀彧的信,全部没有回音,不知是什么缘故。阿楚纠结了好一阵,觉得身边实在没人,心里没底,又着想给蔡琰写,最终还是放弃了,怕之后若是生了变故,平白拖累了蔡家。
更何况,就现在这个情况,究竟是荀彧没有回信,还是阿楚自己的信在途中出了问题,都不好说呢。不过她的问题都藏得隐晦,就算被人看到,也是出不了大事的。
现在阿楚连信也送不出去了。她去不了庭院,就在小院子里的花园抬头看。还好望楼足够高,她一抬眼就可以看见有部曲站在上面放哨,他们都穿了银色的盔甲,站在上面一夜又一夜,不知在等着什么。
母亲没有和她说再多的话,只告诉阿楚:
快变天了,不要外出。
阿楚应下了。她抱了胡床放在院子里,坐上去盯着高高的望楼发呆,飞鸟在她眼里变成了一个小点,背后是多云的蓝色天空,还有巍峨高大的红色宫殿。
五月份,杜鹃鸟飞进院落了。
四声杜鹃昼夜不停地叫,大杜鹃栖在枝头向北望。人们看杜鹃鸟喙是红色的,以为它是苦啼不止才流得满嘴是血,永无止境,像飞蛾扑火,因此烈士也爱拿它做比:
子规独抱区区意,血泪交零晓未休。
第28章
凌晨下了小雨,午后起床穿衣梳头,透过窗子一看,才发现院子里的桃花杏花落了满地。
四月末杏花落,眨眼到了春夏之交的五月,是要变天了。
伏府那样大的变化,阿楚当然不可能意识不到。遣送给荀彧的信迟迟没有回音,阿楚心中总是忐忑,不知是对方太忙而无暇回信,还是荀彧的信件被拦下了,或者是……她的三封信,根本没寄出到对方手上?
她现在出不了门,想得再多,也无法得知答案了。
阿楚是不愿多想的,但还是焦虑,因为府中微妙的氛围而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她自然是有本事逃出去的,可是就算出去了,又能做什么呢?她自以为掌握了不少信息,如今一看,比起父母,她所知道的还远远不够,轻易出去,只会平添麻烦。
毕竟这些政客,杀人是不用见血的啊。
阿楚于是只好夜夜靠在床上,压住心中的不安,透过窗户看缩成一点的望楼,等到天明才朦胧睡去。
有时候也会从小匣子里取出孙策的抹额,想一想江东时无忧无虑的时光,觉得集市的甜味芝麻饼很好吃。
她是想要做出行动的,可心里也有分寸,明白现在还不是能出门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