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城堡正門的道路斷絕成懸崖,其他方向的大門道路同樣被草木巨石淹沒。
而盧努倍爾,這個只背著一把琴、一個包裹的吟遊詩人,從無路的山林里生生爬上了城堡。
夕陽將沉,暮色哀哀,滿身塵土的吟遊詩人坐在大門前,彈唱起他的琴歌。
他唱到日落月升,直到城堡大門洞開一隙。
盧努倍爾成了超凡隱匿後,唯一一個轉化的新生者。
只可惜……
理想者渴求童話,現實卻消解幻想。
時間不止會增長智慧,還能催發瘋狂。
洛倫·弗羅斯特抬手傾杯,杯中積著盈盈月光,如水滑入他的喉嚨。
曾經孤身攀上山頂的吟遊詩人,不知從哪裡得知了伯爵曾庇護過羅伊斯最後的血脈。他尋找到了這一血脈的傳承者,看護了他們二百餘年。
這當然是有目的的,但這並未能如他所願,未能讓他見到伯爵。於是在二百年不見伯爵有所反應後,盧努倍爾又親手掐死了羅伊斯血脈的最後繼承人。
他終於如願以償地見到了伯爵。
「羅伊斯……」洛倫·佛里思特見到盧努倍爾的時候正在花園裡,他注視著一片盛開的金盞,那一年的雪下得晚了些,這些橙紅明艷的花才剛盛開沒多久,就盛上了一層冰雪。
「我從未在意過這支血脈的傳承。」洛倫·佛里思特灰藍色的眼睛平靜如常。他既不動怒,也無嫌惡,甚至都沒有抬頭,仿佛盧努倍爾所行對他來說不比觀賞那些鑽出冰雪的金盞更重要。
「但您無法容忍我以這樣卑劣的手段來試探您。」盧努倍爾低聲道。
「看來你很清楚。」
「是的,」盧努倍爾抬起頭,他的聲音越來越大,「是的!您有能力改變這個世界,您為何不這樣做呢?您在十三世紀的所行,明明是與那些人不一樣的!」
洛倫·佛里思特卻只是嗤笑一聲:「那麼你現在的所作所為又算什麼呢?」
盧努倍爾沉默不語,是他親手殺死了那個無辜的孩子。
洛倫·佛里思特頗有些厭倦地看著他,來之前他多少還有些期待曾經那個在他城堡前彈唱入夜的吟遊詩人成長成了什麼模樣,現在卻只看到一個天真、偏執,看上去堅韌不拔,實際上卻脆弱得可笑的靈魂。
……
夜剛過半,空蕩的石杯里重新緩緩積蓄起月光。
城堡中一面盛著恐怖的辛辣,一面安置著安寧的舊夢。
七百年前的拉尼婭,正在夢境中行走於這座城堡的庭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