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倫·佛里思特翻開一張書頁, 好似對特里斯坦的話充耳不聞。
在特里斯坦剛來到卡特蘭王國之內的時候,還曾試過各種不同的手段, 但在各種失敗之後,特里斯坦就放棄了玩弄花樣, 他開始在夜裡飄到洛倫·佛里思特窗前, 有時是幾分鐘、幾個小時, 有時是整夜的,勸誘、蠱惑、觀察著他。
起初那使洛倫·佛里思特疲憊,後來他學會了忽視。只要特里斯坦出現,他就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
特里斯坦有那個能力在他的領地里大開殺戒, 並非所有人,都擁有像領主這樣嚴密的防護。特里斯坦現在沒有這麼做,只是因為他想要洛倫·佛里思特從意志上屈服,而不是脅迫。
特里斯坦也早已習慣了洛倫·佛里思特的忽視,他知道他其實聽著呢。
「想想吧,」他在窗外低喃,「想想吧,你究竟是為了什麼拒絕我。」
「你所固守著的凡人的理念是多麼的愚蠢。你同樣看不起那些凡人當中的蠢物,是不是?」
「我看得出來,你無法理解他們短淺的目光與仿佛從不會思考的頭腦,你只是習慣並推斷出他們的行為舉止,但你無法理解。你與他們是不同的。」
「洛倫、洛倫,」他嘆息起來,「可你卻堅守那些凡人們的律條與禮儀,這本該是蠢物們規劃自己生活的信仰,但不應該是你的。它只會叫你吃苦。還是說你見過了神?祂祝福你了嗎?像那些牧師所言的,祂賜予你幸福了嗎?又或者,你所經歷的一切苦難祂都知曉,而祂許以你死後的榮光。」
特里斯坦譏嘲地大笑起來,他盯著洛倫·佛里思特久久未曾翻動的書頁,然後又突然停住了笑聲,目光像蛇一樣盯在洛倫·佛里思特臉上:「你守著自以為是的道德準則,以為自己是個聖徒,可我要告訴你,這些規矩、這些人類自製的律條與用以劃分階層的玩意,不過貪婪的造物!是束縛你的枷鎖!」
洛倫·佛里思特終於轉過臉來,他像一座飽經風雨的大理石雕像一樣,嚴酷、堅硬,且遍布痕跡。
特里斯坦的聲音突然又輕柔下來:「是誰把它們加在你身上的?你的父親嗎?還是國王?而我可以教導你另外一些東西。而那時,你就將知道,你現在所遭遇的一切,都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
他們隔著玻璃花窗對視了一會兒,誰也沒有說話。互相的臉龐在對方眼裡被花窗分隔成模糊遙遠的影子,可他們的目光是真實的、執著的、堅硬的。
洛倫·佛里思特一語未發。他合上書,站起身來,像是要準備去休息了似的,但他徑直越過了書房內那張用於臨時休息的軟塌,打開大門,離開了書房。
他回到了臥室里,沒有呼喚僕人,就著銅盆里乾淨的冷水洗漱,換上睡衣,躺到床上。
他的確已經不是個年輕人了,沒有精力像從前那樣整宿的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