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水汽瘋狂的蒸騰,形成了厚重的迷霧,連接著天上的雲,一片炫目的白。
見此情景,有經驗的人家都紛紛嘆道,雨還要下。
至晚間果然又電閃雷鳴,河水持續升高,縣衙立刻組織了人看守河水,以免真的漫上雲寨城,來不及逃。
為此,管平波還友情贊助了四個明瓦的燈籠,這麼大雨,火把根本點不著,也不知往年的時候,縣衙是如何派人看守的。
電閃雷鳴的一夜,水不曾淹到城裡,只河邊人家的吊腳樓有些損毀,然而竇宏朗出城望去,田間地頭一片汪洋!管平波跟著瞧了一回,此時沒有官方搶險救災的意識,老百姓自發的衝到泡軟了的地里,搶救一切可搶救的物事。
水稻沖的七零八落,少不得要正正秧。
水田裡螞蟥肆虐,咬住的傷口,在污濁的水裡浸泡著,難免感染,霍亂、血吸蟲病也經常伴隨著洪水泛濫。
一場不大不小的常規洪水,甚至不能稱之為災荒,卻不知多少人會因此喪命。
兔朝建國前的平均壽命,便是這樣一次一次的扯至了三十歲。
無力感縈繞在管平波的心間,即便穿來十幾年,即便她暫時脫離了這種苦難,依舊無法適應。
如果真的有許多人穿越,她想大概每一個人都很難忘記前世。
因為對比實在太大了。
此時此刻的管平波,尤其的懷念水電站。
雖然經常有小清新說水電站破壞了所謂的生態,但可以調節洪水也是事實。
說來,她能活到今日,須得感謝她爹是個教書先生,否則她可能在某一次搶救秧苗的時候就死了。
就如她小時候認識的許多人一樣。
在巍峨的大自然面前,恍然間就再沒了聲息。
城中青石板路全是污濁,被迫趕到路邊的雞鴨鵝豬牛擠成了一團,雪雁死死攙住管平波的胳膊,生怕她滑倒。
好容易回到家中,換掉了木屐,不曾跟出門的紫鵑突然嘆道:“本地竟無賽龍舟!”
管平波苦笑道:“休說雲寨小地方,便是我原先在劉家坳,也只聽過巴州城內有賽龍舟的。
龍舟水漲起來,個個揪心田裡的收成,誰還有心情划船。
我只盼下游受災輕些,不然非出亂子不可。
聽老倌說,庫里是連糠都沒有的。”
陸觀頤皺眉問:“我們家的糧食能撐多久?”
管平波道:“我們倒是不怕,阿爺總會算著日子送糧過來。
便是他不送,本地總有地主,咱們用金銀換總是有的。
我只擔心一條,怕災民沒了飯吃鬧出事來。”
對於一個心懷叵測的人來說,本不應懼怕造反,偏偏在此時懷孕,自己實力又實在太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