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太陽灑滿大地時,流民的身影出現在了視線之內。幾萬人涌動,是什麼感覺?管平波沒少見識,陪同在她身邊的陸觀頤卻是從未見過。
管平波側頭問:“害怕麼?”
陸觀頤沉默片刻,道:“見你不怕,我也不怕。”
“哦?”
陸觀頤道:“你很謹慎,既敢站在牆頭,必胸有成竹。”
管平波:“……”文化人就是文化人,把她怕死說的如此委婉!可真是個良臣的胚子!
喪屍般的人潮,致使管平波心中鬱郁。雲寨對流民的應對,可謂手段高超,令人嘆為觀止。然而這等面面俱到的智慧,卻是因崔亮貪圖富戶的糧食而起。很容易想到,一個被流民襲擊到遊刃有餘的地方,怎會縣庫空空如也?上一次刮下來的米糧,去了何方?崔太太的小氣與寒酸,在滿溢的糧庫面前,何其諷刺!
管平波眼神冰冷,石竹縣一年不如一年的生計,就似劉家坳的翻版。管家,也曾小康過,否則養不出讀書人。雖然她討厭管大伯的無恥,但也不會否認他的勤勞。小奸小惡不斷,卻從不敢怠慢莊稼的家族,在越發腐化的官員壓迫下,逐漸走向末路。如果當地官員把這般驚才絕艷的搜刮本事,分一半在治理上,恐怕養不出她管平波勢要掀翻一切的決心!
潮水般的流民到了城牆下,與城頭上手執弓。弩的守衛對峙。城牆上堆滿了大小不一的石頭,有居民自發的往下砸去。背著簡薄行禮的流民,沒有可反擊的武器。居高臨下的打擊,本就是絕對優勢,何況麻木的流民固然瘋狂,卻沒有組織。他們利用人多,席捲著防禦薄弱的緊鄰路邊的山寨,可一旦面對城牆,便毫無招架之力。這一群流民里,甚至連個土匪頭子都沒有。脆弱的好似發瘋的羊群,終於在前方倒下一片後,遲鈍的反應過來,縣城不是生路。
丘陵地區的路總是狹窄,幾萬人無序的亂晃,行走的效率低的可怕。守城的人緊張端著弓弩,盯著繞行的流民,生怕其間裡突然冒出個領頭羊,帶領他們殺進縣城。不說流民的兇殘,只要攻破了城門,城裡人慌亂逃命下的踩踏,足以讓他們家破人亡。
太陽西斜,萬籟俱靜。流民消失在東邊的盡頭,他們之中大約能活下十分之一。走在回家的路上,陸觀頤低聲道:“我常聽人說起流民,今次算見到了。”
二十歲的陸觀頤,常常聽說有流民?呵呵。管平波只得道:“依靠洞庭,巴州實屬富庶。”
陸觀頤突然生出兔死狐悲的情緒:“我曾想過毀掉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