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元洲一面吃著飯糰,一面在探尋地形。不一時找到了一叢亂竹,旁邊一人多高的草茂密生長。折回來,扶著陸觀頤蹲在草叢裡,用管平波編織的竹衣罩在她頭頂,輕聲囑咐道:“毛驢我牽到別處,免的露了行跡。你們躲在裡頭,不可擅動。草叢中有許多蚊蟲,你們隔一段時間,就捏碎些大蒜,或能抵禦一二。”
石茂勛艱難的爬了上來,低聲道:“譚大哥放心,我定能護住姑娘,你們也要小心。”
紫鵑惶恐的看著左右,抖著聲音道:“我們會不會被發現?”
陸觀頤找了個位置坐下,心中萬分不安,忍不住道:“平波呢?”
管平波在下頭做戰前動員。出門前已經說過的話,耐心的重複一遍。只聽她道:“我們在雲寨被埋伏,在百戶所被出賣,皆因客居別人的地盤。想要安全的等待巴州來接,寄居是條死路。我有孕在身,而你們分開了,就是盤菜。倘或落入土匪手中,只消把我們分開,大概唯有譚元洲還有一線生機,我們都是個死。鹽井你們方才看見了,我們殺進去,毀了吊橋,加強工事,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奈何不得我們。這群土匪沒文化,不懂科學,傻傻的留了個木橋給我們。待我們拿下此地,我帶著你們做個活動的橋。夜裡吊起來,有人來買鹽才放下,保管萬無一失。當務之急,就是趁著他們內里空虛,一舉奪取。”
稍停,又繼續道:“譚元洲會補上石茂勛的位置,三隊注意配合。此前對著他們的青壯,我們都沒吃虧,一群看家的老弱更不足為懼。今次我要保護元宵,也要擔任號手,師父娘兩個是生是死,就看你們了!”
韋高義與潘志文鄭重的點頭。
譚元洲從草叢裡滑下來,管平波對著陸觀頤的方向揮了下手,一切盡在不言中。
孟陽秋在城牆上與土匪對峙,百戶所內的廢柴們早拉不動弓,小弩的殺傷力極小,幸而土匪們沒有盔甲,勉強算得上威懾。此時此刻,他才知管平波把百戶所坑了個徹底。兩萬斤糧食,在貧寒的石竹,足以讓百戶所懷璧其罪。幾百年的均衡被輕易打破,剩下的是為了這些糧食,無窮無盡的廝殺。可他們能不要糧食麼?做不到。在吃不飽飯的歲月,很少有人能經得起這般誘惑。
管平波就能抵禦誘惑,她甚至連自家的存糧都不要了,就這麼消失在石竹。或許這才是她的目的,橫豎四面楚歌的她再無活路,不如設一場局,大家魚死網破,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不無辜,每一個人都是她的仇人。所有人一齊替她陪葬!孟陽秋面沉如水,好陰毒的計策,好狠戾的女人!
弓弩的箭頭灰濛濛的,卻比泛著寒光還可怖。斑駁的鏽跡,等同於淬上了巨毒。悍不畏死的人類里,從來不包含土匪。堅毅果敢的品質需要信仰的滋養,而土匪眼中只有錢財女人。他們的確兇悍,卻並非不可戰勝。
土匪們舉著武器,凶神惡煞的盯著牆頭。孟志勇嚇的抖如篩糠,低聲道:“他們夜裡會不會殺進來?”
孟陽秋道:“我們都是磚頭房子,關上大門,每一座院子都是個堡壘,便是他們摸進來,又有何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