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竟是北方官話,管平波與白蓮對望了一眼,皆已猜著了她必定是官宦之後。這年頭不在外地做過官,等閒不會說家鄉以外的話。且官話也不似後世那般,哪怕帶著口音,說的也是同一種普通話。此時的官話,是分片區的。這位說的如此字正腔圓,不是京城人,那便是世居京城做官的了。永遠在缺人的管平波仔細打量了她幾眼,才問:“你家在哪裡?還有人麼?”
那女人張了張嘴,不知從何說起,於是開始掉眼淚。她不哭還好,一哭所有人都跟著哭。白蓮心生同情,好好的良家子,被姜戎騎兵擄來糟蹋,日日過的生不如死,能站在這裡哭的竟算命好的了。裡頭還有一群死了殘了的呢。她不由想起了自己的過去,在最初什麼都沒有的日子裡,出賣肉體是能活下去的唯一的路。姜戎兵還不比嫖客,至少絕大多數嫖客比他們斯文。有俗語曰:當兵三年,母豬賽貂蟬。這些女眷經歷了什麼,不敢細想。
管平波沒等她們哭完,直接的道:“你識字吧?”
那女人好似反應不過來似的,許久才點了點頭。
“那好,”管平波道,“你既然識字,便替我問問你的這些姐妹,她們是哪裡人,家裡還有沒有人,想不想回家。沒家的或是不知道家人下落的,也記清楚,可以留下來做工。做工每天三兩飯一勺肉醬,每月二百錢,每季兩套衣裳鞋襪。識字的待遇更好,你們自己考慮吧。”
另一個女人啜泣道:“我、我懷孕了……家裡不會要我了,我能留下麼?”
又是個會說官話的。管平波微微嘆了口氣,亂世當頭,官宦子弟也不值錢啊。她走近兩步,拍了拍那女人的肩道:“沒事,懷了我們就生。你愛養便養著,不愛養給我,我使人養。家裡不要你了,就跟我走。不拘紡紗織布做飯洗衣算帳教書,只要你會一樣兩樣,我養活你一輩子。”說著笑著揉了揉女人髒亂的頭髮,溫言道,“想嫁人也可以,我替你們尋婆家。”
女人含淚看著管平波,問:“為什麼?”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管平波吊兒郎當的道,“我樂意。”
白蓮默默吐槽,還能不能好好上思想政治課了!
管平波拍了拍白蓮的肩,道:“我還有事,交給你了。儘量先安頓女眷,把她們洗乾淨,省的生病。頭髮能洗的洗,結塊的統統剪掉。”
白蓮撇嘴道:“我們那時可沒有這待遇,一律剃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