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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廷傑執壺,往林望舒的杯中續了回水,輕快的道:“我覺得我與陛下定然有話聊。”
林望舒腹誹,都是土匪,可不是有話聊麼?
陳廷傑與林家合作多年,多少知道林望舒的脾性,文人孤高自詡不是甚新鮮事。譬如雙方交往,林望舒是絕不肯折節下交的,都是通過長隨傳話。若非管平波土改太狠,只怕他們終生都難面對面。也由此可見,林家的家計,艱難到了何等地步。
不理會林望舒的忽然沉默,陳廷傑自顧自的說道:“她是個有主見的人,你不必替她考慮。幫我傳個話,見不見,都由她說了算。”
林望舒抬了抬眼皮:“你我相交甚久,座談無妨。她對你全然不知,豈肯大意?以我對她的了解,傳話可以,卻是近期難為。在孔將軍回來之前,她不會見你。”
陳廷傑摸著杯沿道:“孔將軍?是貴朝那位異族郡王吧?怎麼?堂堂皇帝,會見生人,怕男人吃醋?”
林望舒道:“不,孔將軍功夫了得,你但有不軌,他能當場擊殺。”
陳廷傑:“……”
林望舒是個能屈能伸的角色,否則難當幾朝元老。為家族長遠計,他是真心想與陳廷傑保持聯繫的。這世間,有錢能使鬼推磨,無錢則寸步難行。田產盡數充公,不靠著商貿,林家必然沒落。是以,他掏心掏肺的道:“一哥縱橫東海,陸地上有生意不過錦上添花,有最好,沒有也不礙著什麼。我卻不同,族裡幾百口子人等米下鍋,比你著急百倍。然此事卻由不得我,陛下登基時日尚短,現是她燒三把火的時候。江南土改是其一,姜戎圍城是其二,吳北戍邊是其三。事有輕重緩急,她打仗不靠海貿,便是不嫌錢多,也無空顧及。而今之計,我們唯有等。”
陳廷傑目光閃了閃:“我們不能自己做?”
林望舒苦笑:“你是行家,知道水越混越好摸魚。但這位陛下,最是個條理分明的人。你可以派人上岸走走,她的管理,是細分到村的。換言之,里長都是委派。通常由傷病退役的軍人擔任,如果軍人不夠,便公開招考村長。村長選拔與科舉類似,採用地區選拔,異地當官。考試內容側重算數與農學,我們先前學的經史子集統統無用。鄉間的秀才極難考上,今歲第一輪選拔,幾乎都是虎賁軍治下的學堂里的學生出了頭。實在當地無才子,寧選不識字的機靈農民,也不要識字但不會下地的人。她把原先沒資格當官的人扶上去了,那些得了好的人,誰肯下來?什麼三綱五常,什麼人心不古?在鄉間都成了笑話。這等手段,你我想暗度陳倉,恐怕是痴人說夢。”
陳廷傑道:“我們販的物事,與百姓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