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宏武的聲音極為虛弱,幾乎要貼到他嘴邊才能勉強分辨出來:「我是……是不是……快……死了……」
「沒有的事,大哥,你好好休息。」冷宏文眉頭微皺。他望向冷晉,眼睛裡明明白白寫著「忘恩負義」四個字。
冷晉偏頭避開那帶刺的視線,揣在兜里的手緊緊攥握成拳。一樣的血型,也沒見哪個姓冷的站出來說把自己的肝捐了,還都來戳他的脊梁骨。
「阿晉……阿晉……」
聽到冷宏武呼喚冷晉,冷宏文稍稍讓開點位置。冷晉矮身貼近父親的嘴唇,費力地分辨對方的遺言:「我老……老糊塗了……不該……不該……為難你……」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冷晉眼眶一酸,緊緊咬住嘴唇內側,在對方視線所及的地方輕輕搖了搖頭。
「我對不……對不起你媽……阿晉……求……求你……把我跟她……跟她……葬在一起……」淚水從那目色渾濁的眼眶內流出,冷宏武抖著手揪住冷晉的衣袖,力氣全然不似個將死之人,「答應……阿晉……答應我……」
事實上冷晉從未考慮過這件事,現在被冷宏武提起,他才意識到對方的後事要由自己來辦理。夫妻合葬,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可想到冷宏武把私生子放在妻子身邊讓她養大、徹頭徹尾地欺騙了那個善良的女人,冷晉卻一時無法說服自己應下這要求。
人吶,他想,切莫活著的時候肆意妄為,卻到死時追悔莫及。可是否原諒,不該由我來決定。
凝視著氣若遊絲的父親,冷晉將拳頭緊緊抵住枕側。他貼近對方的耳側,用只能讓彼此聽到的聲音說:「好,我答應你,下去之後,你自己向她懺悔。」
冷宏武微微揚起嘴角。他突然咳了幾聲,緊跟著大口嘔出鮮血。
肝臟衰竭導致凝血失常,一旦出血極易致死。冷晉見狀急按呼叫鈴,著手搶救並催促冷宏文和冷秦出去。
離開之前,冷宏文埋怨道:「阿晉,你爸要是死了,你後悔去吧!」
冷晉抄起一把手術刀遞到冷宏文面前,咬牙切齒地說:「要不你現在就把我的肝臟切出來給他!」
冷宏文倒退一步,氣得聲音直抖:「你這臭小子!敢跟我耍混蛋?!」
「爸!別理他!走咱出去。」冷秦扶住父親的手臂,連拉帶拽把人弄出房間。
感受到同僚們盯在身上異樣的視線,冷晉的額角隱隱繃起青筋,手術刀「哐啷」一聲被他甩進托盤裡。
「看我幹嗎!?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