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拾遺一直待在他身邊,倒是習慣了,笑了一笑,伸手過去,虛虛的五指當即沒入虛空。
他們碰不到彼此。
「師兄,你都想起來了?」孟鳴朝眷戀地望著他。
他們數千年前相識,方拾遺救了他,後來雙方成了死敵,又成為知己,兜兜轉轉幾百年時光,待在一起的時間其實不長。
更多時候,他們都在離別。
方拾遺是人族,人族比妖更脆弱,更易消失。
幾千年來,他們相處最長的一段時間,就是在山海門那十幾年,懵懵懂懂的,夜夜同眠,方拾遺背著他,一步一步地走過灰暗生苔的青石階。
方拾遺點了點頭,眸光柔和。
孟鳴朝做了太多,他說不出單薄的感謝,也不想像犒勞忠臣般說什麼辛苦。
他抿了抿唇,徐徐道:「我醒來之後,一直在你身旁。」
孟鳴朝小心地點點頭。
「方才你們說的,我都聽到了。」方拾遺在考慮怎麼說出來讓孟鳴朝更加接受一點,「你身負重傷,到現在也沒恢復多少,要殺已有大妖之軀的玄慕,恐怕很難。」
頓了頓,他道:「我有法子。」
長老攏著袖子,似乎鬆了口氣。
連孟鳴朝也睜著眼,一眨不眨盯著方拾遺。
若他在全盛時期,要殺一個小小的玄慕不在話下,但他和方拾遺一般,也是千瘡百孔。
再修養幾百年或許能養回實力,可現在人族最缺的就是時間。
玄慕統領妖族,又與魔族聯手,隨時能捲土重來。
「方家當年鎮守人與妖的邊界,無論是功法、鍛器還是陣法,都是在幾千年廝殺中針對妖族而造,」方拾遺道,「譬如我當年的佩劍『刺離』,裡面的劍靈是殺千妖煉一魂而出。」
當年的劍靈可和望舒劍里懵懵懂懂、傻兮兮的小劍靈不一樣,刺離是一把煞氣逼人的劍,對妖族的殺傷力更是驚人,哪怕是大妖,也不敢隨隨便便硬抗幾劍。
「現在刺離被重鍛成望舒,上次我身死之時折了,不過你已經把他修補好了,我看到你用了你的鱗片。」方拾遺說著,愧疚地朝孟鳴朝笑了笑。
孟鳴朝卻笑不出來。
他已經懂方拾遺是什麼意思了。
「我這幾番復活,無論前人還是後人,都挺被折騰的,給長老添了不少麻煩。」
方拾遺不再看他,越過他的肩膀,看向長老,「方某慚愧。此番就不必做那種以命換命的事,煩請長老修補修補我的魂體,將我投入鍛造爐,與望舒劍融為一體吧。」
「望舒需要劍靈。」
只有有劍靈的斬妖之劍,才能殺死大妖。
孟鳴朝死死地握緊了拳,臉色青白,不言不語。
「等我成為望舒劍靈,剩下的事就得交給你了,師弟。」方拾遺闔了闔眼,不敢看孟鳴朝。
這實在是太過殘酷,他千方百計想要復活的師兄,甘願成為一把劍的劍靈。
當年殺死大妖之後,刺離的劍靈瀕臨破碎,差點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