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主任見她來了,放下手中的文件,推了推眼鏡,神情沉重嚴肅。
江凜上前,在辦公桌前站定,禮貌開口:“周主任,你找我?”
“事情是這樣的。”周主任輕咳了聲,抬手示意桌上那幾張紙,“院方收到了份匿名舉報,裡面有相關材料證明……”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半晌才開口,幾個字被磨得有些乾澀:“江凜,你曾被診出患有重度抑鬱。”
隨著話音落下,場面靜默了數秒。
江凜垂下眼帘,掃過桌上的那幾張紙,那是她前些年在S市的病例,白紙黑字,就連時間和所用藥劑都標的清清楚楚。
能搞到這些東西的人,無非也就個別人士。
她收回視線,面上波瀾不驚,“是真的。”
雖說在看到病例時便已有定論,但當真真切切聽到江凜的承認,周主任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問她:“那……現在情況怎麼樣?”
這份病歷按年份推算,大概是江凜十七八歲時,時隔多年,如果情況有所好轉,那這件事還尚有轉機。
周主任其實對江凜這個年輕有為的外科專家,還是頗有好感的。這小姑娘認真又努力,總能精準地抓住機會向上爬,且一門心思用在正道上,實在是難得的苗子。
只是如她這般出類拔萃的人,肯定會遭同事嫉妒,他在A院待了也不少年歲了,自然看得比誰都通透。
就如這次的舉報事件,舉報者的身份不言而喻,只是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江凜居然會有這麼大的把柄。
這樣一來稍有不慎便會鬧到院方,即使周主任有意庇護,此時也是進退兩難。
“我不知道。”江凜微微闔眼,淡聲:“我已經斷藥兩三年了,也沒再看過心理醫生,所以沒有能提供的參考信息。”
這是實話。
其實她早就發覺自己的異樣,所以最初檢查出重抑,她也並未感到有多意外。
那段日子她記憶猶新,因內分泌失調而體重驟降,因噩夢纏身而嚴重失眠,多少個夜晚她渾身冰涼的縮在牆角,痛苦時甚至竭斯底里到撞牆,無時無刻不在崩潰邊緣徘徊。
她曾以為用銘記仇恨的方式就能讓自己活下去,卻不想反而將自己送入另一個熔爐。後來她終於勇往直前無所畏懼,卻也成為了被世界遺棄的孤兒。
她失去了感知快樂的能力,便也迫使自己丟棄了感知痛苦的能力。
直到後來病情加重,再多的藥也不能讓她入睡,她便沒有繼續配合治療,一步一步走到今日。
而如今,這段灰暗的過往竟會成為她的軟肋,實在諷刺。
周主任聞言,眼底似有悲憫溢出,問她:“沒想過繼續治療嗎?”
“沒用了。”江凜笑了笑,神情平淡仿佛是在說著別人的事:“再過幾年我就三十歲了,那些衝勁早沒了,現在回頭沒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