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流散盡,流霜和紅藕才步行著向馬車走去。
碧池邊的紅亭里,百里寒漠然地靜靜站著。夜風侵襲而至,拂開了他額前的髮絲。他的黑眸追隨著那抹倩影裊裊而去,眼底深處漾出一抹複雜的qíng愫。
直到那一抹纖細的身影坐上轎子離去良久,他才似回過神來,轉而望向眼前的碧波流水。
微風掃過,池水縷縷瀲灩,月影玉碎。層開的白蓮和池中倒影翩躚共舞。
腦中不斷浮現出方才流霜作畫時的翩翩倩影,面容上的寵rǔ不驚,毀譽不躁,深深鐫刻在心上。
靜美及蓮,氣質高潔。
這就是她。
這樣的她會因為爭風吃醋毀去代眉嫵的容顏嗎?他驀然發現,他錯的多離譜。
夜露更深,他忽然想起方才那個藍衫翩翩的男子,想到方才他們撫琴作畫的默契,心頭猛然騰起一團火。
他是她的師兄,兩人是不是早就傾心相許,這便是她屢次要離開自己的理由吧!方才她磨磨蹭蹭,直到最後一刻才不舍地離開宴席。那翹首企盼的樣子,定是在等著她的師兄。
心頭的火燒得愈發旺了,還伴有一股酸澀的滋味。
本來,他是決意要放她離去的,如今似乎有了反悔的理由。
“你們可曾在江湖上聽說過段輕痕這號人物?”他冷聲問道。
侍立身後的張佐和李佑,在腦中極力搜刮著這個名字,半晌道:“王爺,江湖上從未聽說過他。”
百里寒唇邊微微浮起一抹冷笑,道:“徹底查清他的真實身份!”
這樣絕世的人物,段輕痕定不是他的真實身份。
他定還有一個身份,一個令他震驚的身份。
只是,使他疑惑的是,這樣一個絕世的人,為何會甘於平淡,做御醫白露的徒弟,難道就為了學醫?憑他這樣的才華,為何又甘於到宮中做一個小小御醫?
他搖頭,事qíng的真相決不是這樣的!
憑他的直覺,他感到了段輕痕的敵意,今夜,他的一切表現,似乎都是在向他挑釁。
因為什麼?
是因為她嗎?
心頭一片狂躁猛然襲來,百里寒忽然轉身向亭下走去。
張佐李佑默默尾隨在他的身邊,隱隱感到有寒意從百里寒身上滲出,一絲絲,在空氣里瀰漫。
第六十七章 yīn謀
回到聽風苑時,夜已深,然而流霜卻毫無睡意,坐在廊下,望著璀璨的夜空出神。
冷月西移,月殘天晚,這樣的夜,又有幾個人和她一樣心qíng沉重?師兄此時應當也是不能入眠吧!
流霜微微顰眉,將今晚宴會上的事qíng再次回想了一遍,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的。若不了解師兄的為人尚可,可是流霜是了解的,師兄隨xing自然才華內斂,最厭惡的便是官場,更不屑的是在人前賣弄。
可是今夜,他不禁贏了暮夕夕,也讓自己贏了暮夕夕。是的,流霜忽然覺得,她的出場,似乎是師兄預先安排好的。不然,怎會那麼巧,偏生就點了她作畫呢?
絕不會這麼巧,流霜愈想愈確定。回身走到室內,命紅藕將紅燭點亮,從袖中將暮夕夕送給她的那條哈達拿了出來。
“哈達有什麼好看的!”紅藕道。
流霜顰眉不語,在燈下細細觀察著這條潔白的哈達。暮夕夕送給流霜的哈達算是哈達中的上品了,是用上好的絲線織就的,摸上去手感細膩光滑,好似流瀉的水。哈達兩頭用銀色絲線繡著“雲林”“八寶”等花紋。
看不出什麼異樣,流霜有些失望。
紅藕拿了過來,道:“我看看,這花紋的繡工不錯!”
流霜抬眸,發現紅藕正掂著哈達,映著燭火,在欣賞上面的花紋。哈達的一角低垂著,被燭火一映,竟有一抹yīn影。
流霜心中一喜,走上前去,拈了拈,發現這哈達竟然是雙層的。心中雀躍,命紅藕拿了剪刀,將哈達一角的絲線挑開,從裡面取出了一封信箋。
流霜打開,就著昏huáng的燭火讀完了信,然後直接在火上燒毀了。
信是師兄段輕痕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