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霜倒是沒想到,左遷一上來便和她談論國事,有些訝異。他也沒想到崚國如今的形勢竟是如此嚴峻。師兄心內,該是多麼憂慮啊!
左遷盯著流霜的眼睛,道:“白姑娘,當日你替殿下挨了一劍,我便知姑娘和殿下qíng深義重。姑娘能有這樣的勇氣,絕不是凡俗之人。所以,左遷今日才冒昧前來,想要求白姑娘幫點下一個忙!”
“左侍郎但說無妨,為了師兄,做什麼我都是願意的。”
“懇請姑娘離開殿下身邊。”
流霜一愣,盯著左遷的臉,其實她是很願意留下來幫師兄度過難關的。沒想到左遷卻是要她離開。
“當日,姑娘昏迷,殿下抱著姑娘痛哭,那qíng景真是令人肝腸寸斷。姑娘昏迷期間,殿下十日不曾洗漱,一直守在姑娘身邊。殿下對姑娘的qíng意,如今已是天下皆知。姑娘若是依舊留在殿下身邊,反倒是危險的。而且,若是有心人擄了姑娘,和殿下講條件,就是要求殿下棄了江山,我想殿下也會答應的。所以,還是請姑娘離開,徹底地消失。為了崚國平民著想,我們不想失去一個好皇帝。”說罷,左遷竟是跪在了流霜面前,怎麼請都不起來。
流霜心中巨震,左遷的話,擊中了她的內心。
當日,王后拿她的安危bī師兄納妃,師兄答應了。她相信,師兄為了她,什麼都會做。她只是恨自己,怎麼總是會成為師兄的負擔。
“左侍郎快些請起,霜要出宮,還需左侍郎相助!”流霜伸手將左遷攙了起來。
第八十四章 寒至
梧桐夜雨,一夜秋涼。柳疏寒條,枯荷沉影,短松古柏,一路走來,皆是秋景。
為了消失的徹底,流霜就連紅藕也沒帶,獨自一人被左遷送出了皇宮,送出了西京。左遷給了她足夠的銀票,本要將她送到目的地,但是流霜搖搖頭,不是要徹底消失嗎?那就誰也不要知道她的下落。
左遷望著流霜,素衣翩然的她,在秋陽映照下,是那樣純淨。
靜逸,玲瓏,仁心,素雅,光華內斂,是他對這個女子所有的觀感。她的風采和前朝皇后很像,這個女子,有母儀天下的能力。但是,她也同樣有禍亂天下的資本。
紅顏禍國,可是他卻狠不下心來除去她。她是一個聰明的女子,她知道怎麼做的。
罷了,各人自有各人的緣分。他搖搖頭,坐車向西京而去。
流霜望著左遷的車馬慢慢遠去,心內一陣悲涼。
抬頭望天,大雁排成人字,向南飛去。大雁尚有家可歸,而她卻有家不能歸。
所謂的徹底消失,便是所有昔日曾經呆過的地方都不能再去。就是爹娘的故里也不能回,因為總會有心人會找到她的。
流霜躲到山坳里,將身上的素衣羅裙褪下,換了一身破舊的男子衣衫。將頭上的髮簪扯掉,用髮帶束髮。又從背後的藥囊里,拿出藥水胭脂在臉上塗抹一番。
她雖沒刻意學過易容術,但是自小便和紅藕男裝出去採藥,著易容之法,還是多少會一些。對於男子的行動儀態,也是學的很像。
坐在湖邊,煙霧迷濛的湖水裡,現出一個相貌平凡的少年男子。臉色土huáng,眉毛粗黑,不醜也不美,沒有一點特徵,這樣一張臉,不會令人注意,也很容易令人遺忘,是混在人堆里便找不出來的一張臉。
流霜對自己的樣子很滿意,扯起嘴唇笑了笑,碧波dàng漾的水裡,那個少年也笑了笑。
如今的樣子,怕是師兄就是站在自己面前,也認不出她了吧!
收拾停當,流霜從湖邊起身,背好身上的行囊,再次向西京而去。
大隱隱於市,最好的隱居之處,不是遠離,而是留在原地。何況,她心中惦念著師兄,很想隨時獲悉他的消息。
西京東應路上,有一座茶樓,名字叫“雅心居”,正在招跑堂的夥計。
流霜對“雅心居”觀察了半日,發現這裡三教九流來往甚多,應當是一個消息匯集的所在。遂決定到“雅心居”去應當店夥計。
“雅心居”負責招店夥計的一樓掌柜,見流霜相貌平凡,口齒伶俐,重要的是,一看流霜就沒什麼武功根基,便將流霜留了下來。他們需要的正是這樣的人,越普通越好,越平凡越好。
進了“雅心居”,流霜便感到怪不得這個茶樓的生意做的火爆,這裡的主人應當是一個風雅之人。
一樓只是普通的茶肆,但是,卻也敞軒明幾,大廳中的四根立柱上,繪著芙蕖和修竹。牆面上掛著四幅畫,分別繪著chūn夏秋冬四季景色。
在這裡沏一壺清茶,聽幾首古曲,倒是宜心宜室宜畫更怡qíng。
二樓三樓流霜沒去過,她也沒資格去,想來更是高雅別致的很。
她只能在一樓打打雜,端端茶。活倒也不是很重,只是有些熬人,每晚都到打烊了才可以歇息。一樓只有兩個店夥計,另一個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相貌也很普通,人特別機靈,只是有些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