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柔弱的身子擋在了東方流光面前,替他擋住了那致命的一劍。看著鮮血從她的胸口蔓延流出,不知為何,他的心,在那一刻竟也感到了疼痛。
做殺手多年,早已練成了心硬如鐵,可是,他竟感到了心痛。
他很快派人去調查想要殺她的背後之人,卻不想調查的結果竟然是王后。這個不意外,能出得起一萬兩huáng金的人,自然是皇室之人,他原以為是玥國皇室的人,卻不想竟是這個狠毒的女人想要她的命。
閉上眼睛,那一場血風腥雨越過十年的光yīn再次蔓延在他的心底。
彼時,他還很年輕,金子一般的年齡,只才十四歲。他父親傅青是朝中丞相,是先皇的重臣。而他,是先皇金口玉言許下的駙馬。
他沒有近距離見過公主,只知道她的名字叫玉染霜,而他的名字叫傅秋水。父親曾說,經霜之玉,碧波秋水,說他們是天生一對。
可是他卻不以為然,他還年少,想靠自己的真實才能打拼,卻不想早早被安了一個駙馬的頭銜。他的那幫兄弟見了他常常調侃他,一句一個傅駙馬。當然,他們的話語裡,也是隱含著嫉妒的,他知道。
他為此事鬱悶了很久,終於決定不顧父親的呵斥和先皇的震怒,打定了主意想要推了這門婚事。他的主意當然沒有得逞,一怒之下,他離家出走,流làng江湖。
也虧了他的離家出走,他撿了一條命。
叛亂發生之後數日,他才輾轉隱姓埋名回到西京。
他家的府邸已經被封,他的父母,他的兄弟姐妹,都已經做了叛亂者的刀下亡魂。高牆下,石階上,處處是血紅的痕跡。那血跡,經歷了半月,依舊血淋淋地呈現在他的面前,燒紅了他的眼睛,控訴著那些人的罪狀。
閉上眼睛,他就能想像到當時的慘狀,據說,當時的天都是紅的。
皇上皇后已經身死,皇子公主也已經被殺,這一刻,他才知道,其實他還是願意做這個駙馬的。
父親為了讓他喜歡公主,曾帶著他遙遙看過公主一面。那個六七歲的小姑娘,已經彈得一手好琴。冰雪一般的面容,粉妝玉砌般可愛,坐在花叢里,凝神撫琴。
他是被震撼了,因為他什麼也不會。
所以,他才執意離家出走,去拜名師學藝。可是才離開不過半年而已,便聽聞了這樣的噩耗。
從這一刻起,他的世界裡,除了紅色和黑色,再不見別的顏色。
他活著,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推翻崚國。
這個年少輕狂,放dàng不羈的少年變了,他匆匆結束了無憂無慮的少年時代,肩負起了復國這樣偉大的使命。他以駙馬的頭銜四處奔波,收服了許多義軍的頭頭,竟零散的力量統一起來。
其實,他本不喜歡這樣馬不停蹄。血風腥雨的生活,他連一絲一毫做皇帝的念頭都沒有。
可是,他卻不能停止,每當他疲倦的時候,國家仇恨便從心底涌了出來,時刻鞭策著他。所幸的是,他還有同盟,那便是先皇的妹子,公主的姑姑玉容。
直到換好了衣服,流霜才知道,所謂的沐浴,便是洗淨了她臉上的易容,更衣便是給她換了一身女子的衣衫。
本來對自己的易容術是很自信的,卻不想一天之內被兩個男人懷疑,這是懊惱至極。女子的身份已經昭然若揭,流霜一邊走,一邊思索著怎樣圓謊。
她一點武藝也沒有,那個人何以懷疑她是別人派來的探子?是不是以為她和暮田的衝突是一場戲?如今的人,警戒心還真是qiáng。
流霜被兩個侍女擒著,緩步走到了前廳。
“主子!已經沐浴完畢了!”兩個侍女施禮說道。
秋水絕正托腮望著几案上花瓶里的雛jú,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示意兩個侍女退下。
凝霜凝視著他優美的側影,隱隱覺得此人有一絲熟悉,到底是哪裡熟悉,她也說不清楚。他的樣子明明是陌生的,怎會有熟悉之感呢。
秋水絕微笑著緩緩回首,在看到流霜的那一刻,笑容凝滯在唇邊。
流霜站在燈下,梳著簡單的髮髻,穿著簡單的素衣,雖不是絕美的,但是那幽蘭般的氣韻,淡定的風采,卻還是讓秋水絕看直了眼。
他那雙深幽的黑眸中閃過一絲詫異和不信,隨即便綻開一抹魅惑人心的笑意。
這世事是真是巧啊。
方才剛剛獲悉她已經不在皇宮的消息,此時便出現在他的面前了。不知為何,此時,他竟是心qíng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