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霜一見,靈機一動,這塊鹿皮可以作成一個面具,讓阿善帶上,便能遮住他臉上的花花綠綠的顏料。接過那塊鹿皮,一邊感嘆著阿善的聰明,一邊試著將上面的毛處理掉,剪成臉的形狀,又在眼睛鼻子嘴的地方,挖了幾個孔。做好後,便將面具戴到了阿善的臉上,遮住了他猙獰的臉。阿善自然極是興奮,戴著面具跑到河邊照了好一會兒。
臨走前的晚上,或許是因為興奮,流霜躺在虎皮上怎麼也睡不著。但是又怕自己翻身弄出聲響,吵醒了阿善,流霜便平躺著沒動。
外面一陣奇怪的動物叫聲,似虎非虎,似láng非láng的。流霜正在奇怪這是什麼動物,那叫聲卻停止了。只聽得阿善忽然從虎皮上坐了起來,向dòng外走去。
明日就要出山了,阿善半夜出去做什麼?難道還要去打獵。
“阿善,你去做什麼?”流霜坐起身來,問道。
阿善沒想到流霜醒了過來,站在dòng口有些僵硬地回過身來,望著流霜又是一陣比劃。見流霜有些不明白,阿善極是窘迫地低了頭。
流霜忽然明了了阿善的意思,人有三急,她怎麼什麼事也管啊,遂紅了臉,躺在虎皮上不再說話。阿善見流霜再沒反應,蹲下身子將dòng口的篝火添了些gān柴,才緩步走了出去。
剛入九月,新月好似一彎娥眉,無數個繁星好似閃爍的眼睛。靜夜的深山,無數動物的嚎叫聲,一聲聲令人心神俱碎。
阿善卻是絲毫不懼怕,縱深飛躍,身法輕靈,白絨絨的狐皮在夜色下劃出一道霽月般的亮影。不一會,他便到了越過了窄窄的湍急的河流,到了河的對岸。
對岸的林子裡,躍出來兩個人影,皆是一身黑衣,似乎和夜色融在了一起。
其中一個笑著對阿善道:“王爺,您今日的樣子,倒是好看了些!”
阿善摸了摸臉上的面具,唇邊勾起了一抹淺笑,早點戴面具就好了。那樣色彩斑斕的臉,就是他看了也覺得害怕,難得流霜竟是不怕,還對他極是親近憐惜。
阿善就是百里寒,自從那日在雅心居失了流霜後,一方面,他自己從玥國調了些人手在崚國四處尋找,另一方面,他也派了暗衛盯著段輕痕的行動。因為,他知道段輕痕絕對不會放棄尋找流霜的。
沒想到,到了段輕痕登基那日,他卻忽然出宮,百里寒立刻意識到此事絕對和流霜有關。果然不出所料,當他隨著段輕痕趕到月落崖,並且扮成野人躲在崖壁上,竟然機緣巧合地救了流霜一命。
一想到當日自己若不這麼做,流霜就有可能摔得粉身碎骨,他此刻還時時感到後怕。
果然應了一句名言,比害怕更可怕的是後怕。
“外面的形勢如何了?”百里寒盯著張佐李佑問道。
張佐清了清嗓子,稟告道:“暮野以三千jīng銳發動了對崚國的進攻,第一場卻意外地失敗了。沒想到東方流光雖然外表溫潤,在用兵遣將上卻很是老道。他重用年輕的將領王策以及前朝早已卸甲歸田的老將軍史朝。而且,他還親自率兵到前線去督戰。我想,暮野若要拿下崚國,應是持久之戰。他第一戰敗在輕敵之上,目前應是在籌備第二輪的進攻。”
百里寒點了點頭,問道:“外面可還太平?”
李佑答道:“雖有些人心惶惶,但還算是太平!”
百里寒凝眉思索片刻,道:“那就好,今夜你們著人到前邊林子伐些翠竹,做一個竹筏。明日我們要出山!”
張佐李佑答應了,又問道:“王爺,那我們今夜還用打獵嗎?”
百里寒擺了擺手,道:“不用了!”
一切吩咐停當,百里寒便回身向dòng內走去。篝火燃的正旺,照著流霜清麗無雙的玉臉。此時她顯然已經睡熟了,呼吸聲極是均勻。
百里寒長久凝望著她恬淡的玉容,右手微顫,終究忍不住撫上了她的臉頰。指尖下的肌膚如同玉一般清涼,牛rǔ一般滑膩,百里寒心底一陣深深悸動。
他的手輕輕滑著,撫到了她臉頰上那處劃痕上,那是當日他盛怒之下,在她臉上劃下的傷痕。此時,那傷痕已經極是淺淡,幾乎看不到了。百里寒久久觸摸著那處劃痕,思及當日自己的狠厲,內心好似忽然被人揪住了一般難受。
沉睡的流霜似乎是感知到了他的觸摸,翻了一個身,忽然喃喃說了一聲:“師兄!”
百里寒心中猛地一縮,好似被人忽然刺了一針一般疼痛,他顫抖著收回了手,再也沒有勇氣去撫摸她那清麗的玉容。
他長久地坐在那裡,深深凝望著流霜,黑眸中一片痛色。火光搖曳著,照耀著他臉上的面具,那厚厚的面具,似乎也不能阻擋他臉上哀慟的表qí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