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里一片廝殺之聲,殷螭卻一時不知所以,恍惚又似回到了八年前:八年前林鳳致為了讓自己脫身,主動被俞汝成俘獲,殷螭提兵打破昆明城去營救,滿心希望破城之後立即便能找到他,卻不料滿城大索挖地三尺,也再找不回人來。那一時間心中的絕望與驚痛,畢生都不堪再受,豈知今日,這悲劇竟又重演了一回!
而且,今日這場重新上演的悲劇,居然還是自己一手導致的!
殷螭原本也是個頗有機變的人物,遇到事態變化,雖然不及林鳳致鎮定,卻也每每能立即憑直覺快速應變,在爭鬥中混水摸魚。這當兒也應該迅速冷靜下來,指示隨從趕緊追查才是——可是那一時間帶著舊日回憶的驚慌和痛楚襲上心來,竟致失措無對,只是發著愣,居然還傻傻的連叫了幾聲:“小林,小林!”衝到chuáng榻前,猛然抓起鋪間被褥與胡亂丟棄著的衣物,用力攥緊,仿佛抓的就是自己所要找的那人一般,可是手上一輕,到底抓住的不是人。
好在跟隨他的護衛頗有機靈的,稟道:“主上勿驚,小人傳命各帳去尋林大人。”殷螭慌忙點頭,急急又加了一句:“尤其要追俞軍的逃兵,還有向降卒追問——他自己也走不了,定是有人帶他走了!”
吩咐下去之後,心中總算稍微安定了些,才能冷靜思索一下,隱隱覺得不對:“我這半日只是擔心他出事,可是——他能有那麼無能,那麼容易出事?他乖巧的時候,往往出事的卻是我!”
一時覺得大大不妙,需得趕緊回營,卻不經意向手中抓著的被褥衣物看了一眼,這一眼卻教他腦中嗡的一聲,登時酸甜苦辣咸五味齊至——原來抓到手中那衣物,卻是一件輕薄的白綾中單,印著喜鵲登梅的暗花,衣緣還鑲了銀邊,日光下微微閃著光芒。這件貼身衣物卻是殷螭熟悉無比的:正是自己出於無聊嗜好,親自替林鳳致挑選的華麗衣衫,昨夜還曾親手在林鳳致身間解開這件中單,與他雲雨為歡。
今晨將睡在懷裡的林鳳致推出去捆縛起來,jiāo給手下送往俞營時,他身上也只穿了這一件中單,連外衣都沒有來得及套上。殷螭本來還一直頗覺後悔,心想實在應該讓他多穿幾件衣服,只穿那一點貼身衣物,萬一勾引得老俞色心大發,不待到晚就撲上chuáng去,豈非平白提前找綠頭巾戴?而且這中衣質地滑軟,一扯衣絆就可以完全卸脫,本是自己貪圖享樂專門替對方安排的衣著,這時又豈非便宜老俞受用?
這些無聊的念頭,若是林鳳致知道了又不免狠狠罵幾句齷齪,可是這當兒殷螭抓著這件中單,齷齪的想像卻一發不可收拾,幾乎看見了林鳳致luǒ著身子被人壓在這張chuáng上呻吟,猛然伸手握住腰刀刀柄,一時間便想拔刀——卻不是將想像中的林鳳致與“jian夫”一刀砍死,而是索xing回手砍殺自己算了,誰教自己沒事找事,使什麼計不好,非得使個賠了夫人又折兵的美人連環計!
不過這句“賠了夫人又折兵”的冷笑話,卻仿佛不怎麼合景:一來林鳳致並不是女人,就算是女人也不是自己的夫人;二來明明是自己大勝,趕得俞汝成láng狽而逃,吞併了他大部分人馬輜重與武器,如何說得上一個“折兵”?
但是事態往往隨著念頭而來,大約就在殷螭想到“折兵”這兩個字的同時,耳中便似乎聽到外面巨大的喧譁嘈雜聲,跟著有人急奔入來一疊連聲嚷著“不好了”,殷螭急喝:“出了什麼事?”可是一時竟沒人說得清,只有人回報導:“江那面傳過來的……象是火藥爆炸……牡丹峰上有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