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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自神武中衛的張家灣以下,沿潞河一直到天津衛前丁字沽,這一路都已經被蠻族鐵騎堵住了,哪裡打得開?神武衛在宛平一戰損折了大部分實力,袁百勝的兵力則仍在興州、營州之間扼守,何況劉氏與他不合,也無法請他援手。劉秉忠在接連損失了幾員大將,連侄子劉棟都受傷而回之後,終於坐不住了,不顧太后挽留、朝臣勸諫,親自領了五千兵馬,其子劉槲則領兵三千,分頭南下,要突圍打通這一條路。

這一場惡戰發生在通州到香河之間,京中並不知其詳,直到五六日之後,劉家軍護著中伏受傷的劉秉忠láng狽而回,劉槲的隊伍卻在廝殺之中失散,也不知是死是生。宮中震驚之下,急命太醫診治,院正李瀕湖卻表示已無可救——劉秉忠畢竟也是年過半百的老將了,上個月才受過喪子之痛,如今長子又不知下落,重傷之後更加熬不過,回京次日,便即撒手長逝。

他臨終之時子侄圍在身邊,宮中所派特使,以及朝中林鳳致、葉德明等重臣也聞訊趕來探視,劉秉忠一直到死都保持神志清明,滿口的血沫自唇邊止不住的溢出,沾得花白鬍子上班駁一片,卻始終勉力在笑:“諸位努力……從此……劉秉忠索xing做了忠臣良將!”

這句遺言並非義烈,竟是無奈——“索xing做了忠臣良將!”原來,人間有很多事,其實也只是一個“索xing”二字。

劉秉忠不顧一切的親自去打通天津衛之路,自然有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天津衛乃劉氏祖業,無法捨棄;另外一部分原因,卻未必不是因為輿論——因為既然不能野心叛亂,仍坐著功勳之臣的位置,那麼,也必須擔負起相應的責任,要對得起自己的勛位和名譽。

不見得高風亮節,不見得義薄雲天,不見得竭誠盡忠——可是,哪怕是難免有過私yù,謀過私利,身在其位,也不得不做與其相應的事體。因為公論在議著,公眾在看著,自己,也在恪守著做人的原則。

劉秉忠之死使得京營盡皆舉哀,連殷螭也出於親戚之誼在軍中掛了孝。而葬禮上的“點主”儀式,按習俗要請高身份的人主持,原本殷螭的親王身份在京中算得最高,但到底是親戚關係,只能請了官銜僅次於劉秉忠的外人林鳳致來行。硃筆在神主牌上重重點下“主”字的一點之時,林鳳致竟有個恍惚的想法——劉楝遺書上那個缺筆的“忠”字,到如今畢竟補全了。

可是,又是怎樣的代價,怎樣的一個“索xing”!

因為劉太師生前已位極人臣,所以朝廷封贈,便又追加了一個“鎮國公”的封爵——本朝原有制度,非同姓不封王,異姓臣子也須得軍功極大才能封公爵之位,開國以來只封過六個國公,還因為太祖太宗忌憚功臣的緣故,陸續削了爵,此後“生不封公,死可加贈”成為國朝不成文的規矩。所以當初劉秉忠謀取封鎮國公之爵,便曾遭到朝臣一致反對,最終不但沒封成,還落得個逾份圖謀之名。想不到,畢竟還是在死後,得到了這個爵位,正是“威赫赫爵祿高登,昏慘慘huáng泉路近!”世間的事,是公平是荒謬,最終也都歸於無奈。

出殯這日,連太后也親出宮禁,前來為長兄送行。隨行的女官內監一律縞衣如雪,宮車也是一片素白,林鳳致等人伏到車前接駕的時候,聽見簾後聲音也虛弱嘶啞,顯然親兄長的死,對太后委實也是個大打擊——然而等到送葬回來,諸大臣送鸞駕入宮門的時候,車中忽然說了一句話,輕如耳語,卻又堅定異常:“如今……算是皇帝的機會罷……”

南京一直在指責北京自立朝廷,其中咬得甚緊的就是劉氏後黨專權,所以就連太后的旨意也非本意,小皇帝不可遵從——然而如今劉秉忠業已為國捐軀,死節可嘉,雖然鐵騎阻隔兩地,但這等死訊卻定會傳到南京去的,如果藉機宣揚,也許便能堵住遷都派的言論,扭轉南京朝野拒絕援救北京的壞局面。

只要殷璠能夠把握得住——或許這便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林鳳致抬起頭來的時候,看見的只是宮車緩緩進入大內的背影,素白的車簾帳幔在風中拂起,顫抖一如人心——劉秉忠的遇難,無論是於太后,於朝野,於劉家,都是絕大的悲痛不幸,可是,我們竟還要利用這悲痛不幸的事件,希望小皇帝將之當作一次賭博的機會。

承受著血緣至親的死難,迅速將悲痛轉為機遇的可能,何其太忍,卻又何其太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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