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天璧抬著眼,星芒微閃,靜靜看著蘇小缺,半晌笑問道:“小缺,你看呢?”
蘇小缺臉色發青,只覺得這事從頭到尾就是gān柴跳到烈火里,肥豬蹦到案板上,只憋得說不出話。
唐一野的反應好比電光石火:“我看老闆娘說得很是。”
紅燭高燒chūn夜苦短,待窗戶紙透出灰白,天字七號房裡便是一個病歪歪昏昏沉沉的何君夢,一個人比花嬌,長裙卻高高卷在腰間,坐在chuáng沿橫著一字馬的簡青青了。
唐一野看了半天,這個簡青青除了臉色太臭之外,倒是和酒窖里那個一花雙生般惟妙惟肖,當下笑問道:“咱們什麼時候動身?”
蘇小缺板著臉:“急什麼?何君夢是來觀看武林大會的,總不能比試未完人就先走吧?再說你不用陪著我們去赤尊峰,我一個人送天璧就可以。”
說著找出一張紙畫了幾個字,塞到唐一野手裡,道:“給荊楚,就說我回白鹿山有急事,過幾個月再回丐幫。”
唐一野搖頭道:“不行,我不放心,萬一被沈墨鉤識破,你連個幫手都沒有。何君夢既是乘坐馬車,總有個車夫吧?我扮作車夫,總不會錯。”
蘇小缺想起那次三人伏擊沈墨鉤,心有餘悸,悍然拒絕道:“你不在,我們是萬一會被沈墨鉤識破,你若在,我們是必定會被沈墨鉤識破。”
謝天璧閉著眼休息,突然問道:“何君夢他們的車夫你作何處置?”
查金花本垂手立著不敢cha言,聽謝天璧詢問,方答道:“何君夢此次出門未帶車夫,屬下聽說簡青青本出身中原飛雨牧場,最是善於馴馬,又特意去問了,才知這次出行都是她在趕車,夫妻二人一路遊山玩水來到懷龍山。”
蘇小缺見唐一野滿臉擔憂之色,安慰道:“你放心好啦,就是天璧功力還在,我們三人都不是沈墨鉤的對手,少你一個不少,多你一個不多,我反而容易分心,又何必拖累你?”
唐一野原不是猶豫不決之人,聽他執意如此,又知他平日詭計多端心思靈巧,便答應道:“也好,我留下盯著李滄羽,他一有異動我便先行制住他。”
想了想,嘆道:“沈墨鉤武功太高,只怕爹也不是他的對手,否則倒是可以……”
蘇小缺打斷道:“唐清宇算個屁,娘的相留刀比他qiáng多了!”
唐一野自然不能說娘算個屁,噎了半天,只道:“你從赤尊峰迴來,立即就到唐家見見爹,好不好?”
蘇小缺哼一聲,道:“不好,三個月後,我們白鹿山見罷,讓程老頭兒驗清楚咱們是親兄弟,我再去唐門揪出那老混蛋,看他還有沒有臉活下去。”
唐一野無奈,道:“那我先去了。”
蘇小缺跳下chuáng,叮囑道:“這兩天你別來客棧,免得引人疑心,就當我和天璧已經走了。若是有人探你的口風……”
上下打量唐一野,極是不放心,道:“裝傻你會吧?”
不待他回答,搖頭嘆道:“也不用裝,你原本就傻……算了,你最不會撒謊,就你這資質,我一時半會兒也教不會。荊楚如果問起我為何去白鹿山,你只說不知道就好。”
唐一野答應著,終是捨不得,拉著他的手,道:“你要小心。”
回頭看著謝天璧,神色沉靜堅毅:“謝天璧,小缺是我弟弟,他今日這般為你,你若是害他有什麼不測,我絕不會放過你,赤尊峰山頭雖險,唐一野未必砍不平。”
一番話擲地有金石聲,令人不敢忽視,查金花在旁只聽得渾身肥ròu都顫了一顫,謝天璧低聲劇烈咳著,良久喘息平定,擦淨了嘴角的血,卻道:“此行一路艱險,我不敢說小缺定會平安,只不過他若死了,我也不會活著。”
蘇小缺從未見過唐一野如此霸悍張揚的氣勢,心中感動,眼眶微熱,喚道:“哥哥……”
唐一野與他輕輕一擁,推門而去。
天已漸亮,蘇小缺卻不睏倦,吩咐查金花買雙大些的繡鞋,畢竟簡青青雖高,腳卻比男子小了少許。
查金花走後,蘇小缺只端坐鏡前細心推敲查漏補缺,生怕易容出了破綻,被沈墨鉤看出,一時房中只有他曲著手指輕輕敲擊椅把的聲音。
謝天璧正昏昏yù睡,突然聽他說道:“差點兒忘了手上的關竅……握刀的手跟寫字的手繭子生的地方可大不相同。”
睜開眼看去,蘇小缺正偏過臉來微笑:“等咱們出發時,你記得提醒我繭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