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鉤好氣又好笑,幾根手指互相觸摸感覺了片刻,露出一個甚是奇怪的表qíng,似有幾分猶豫不忍,卻也有幾分油然而生的喜悅。
蘇小缺三天來不離崇光左右,清洗、餵藥,都親自照顧,待崇光清醒,兩人都一句不提鍾游之事,一個是不屑,一個卻是不忍。
崇光見蘇小缺眼帶血絲,面容甚是疲倦,心疼得要死,屢屢開口勸他休息,都被他冷淡的截住話頭。
崇光是個奇人,遭這麼一番大罪自殘,jú花傷了也不以為苦,無視數年相jiāo,害了鍾游一條xing命也不覺歉疚,只要蘇小缺守著自己,便是全心全意的歡喜不勝。
蘇小缺見他如此薄qíng自私,厭惡之qíng更勝,待他傷口好轉了些能下地,能自個兒吃喝拉撒睡,便趁著一個chūn光明媚huáng鸝叫的早晨打了個衣服包,gān脆徹底住到魏天一的竹舍了。每日白天照例去醫舍晃著,晚上便去吃魏天一的獨家蛋炒飯。
魏天一經過數月的調教,蛋炒飯終於炒出了正常些的滋味。蘇小缺猶嫌不足,不光要吃jī蛋更加要吃jī,幾月下來,殺jī取卵的後果就是,不光沒jī吃了,也沒蛋吃了。
茹了幾天素,嘴裡已是要淡出個鳥來,魏天一隻得又尋了十來只jī供養在院子裡,於是魏天一專職養jī,蘇小缺司職吃jī,倒也配合無間,彼此默契。
這天一隻蘆花小母jī頭回下蛋,魏天一拿了,趁著熱乎勁兒跟蘇小缺顯擺,蘇小缺正拿著把雪亮的菜刀滿院子挑jī呢,他挑jī也挑得古怪,每隻jī挨個兒捏一把大腿。
日積月累,聰明的jī們都知道把胸吃得豐了不打緊,腿可千萬得瘦一瘦,因此個個勤於長跑,整天壓腿,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只只大腿瘦得沒有二兩ròu,堪比鷺鷥白鶴,瞧著極是稀罕。
蘇小缺見了這隻處蛋,也不含糊,往上一拋,菜刀霍霍,只聽嗤嗤之聲不絕於耳,jī蛋落回手中時,蛋殼兒已悉數剝落,每片大小均勻,在地上落成個母jī形狀。
那生jī蛋沒了殼兒只剩一層半透明的膜,蘇小缺輕柔的拈在指尖轉著,笑嘻嘻的看著魏天一,道:“這戲法兒變得好不好看?”
魏天一正待答話,突見暮色中蘇小缺衣袖高高挽起,露著一大截手腕胳膊,只把那半透明的生jī蛋比得黯然失色,細細一看,發覺其白淨瑩潔不讓chūn雪,光澤細膩更勝羊脂,那朵桃花胎記嵌在肌膚里更是驚心奪目的活色生香,心中不由得咯噔打了個突。
需知魏天一對蘇小缺再熟悉不過,以前蘇小缺膚色雖白淨,畢竟自小混跡市井,且是習武之人,肌膚柔韌堅密,卻絕算不上幼滑細嫩,而此時竟是細透瑩潤毫無瑕疵的一塊藍田美玉,乍一露出,直叫人不由自主的生出想去摸一摸甚至親吻噬咬的念頭。魏天一見過美人無數,從未對著一截胳膊如此顛倒過,痴迷之餘,心中更隱隱生出不祥的感覺。
蘇小缺既不是李滄羽也不是莊崇光,自不會整日攬鏡自照觀賞自己,更不會注意到自己胳膊是白了還是黑了,因此見魏天一直著眼只顧盯著自己手中jī蛋看,還以為他餓得狠了,當下嗤的一笑,不屑的看他一眼,拿著jī蛋自去做菜。
入夜兩人聯塌閒聊時,魏天一突然提到崇光一事,問道:“近日你打算如何待崇光?”
蘇小缺已疏遠崇光數月,一聽提及,不覺詫異道:“還能怎麼對他?崇光這人對人對己都狠毒非常,他擔心我想見我,不惜自刺一刀,我原本很是感動,可為了讓我去關心他,竟不惜冤屈鍾游,鍾游死了,也只當糙芥,倒讓我只想與他從此陌路最好。”
魏天一見他言語間眼波自然yù流,領口鎖骨隱現,燈下看時,說不出的勾魂攝魄,一時如飲醇酒,不覺醺醺,一顆心再無法平靜,當下qiáng自凝神靜氣,天青色衣袖揮起,撲滅了燈火,這才說道:“你可錯了。當日沈墨鉤說你信錯了人,殺錯了人,這話很是,如今可還得再補上一句,你也待錯了人。”
靜夜裡魏天一的聲音格外冷酷:“崇光這等人,可以殺,可以用,不可以冷落。這人愛也好,恨也罷,都是極端的烈,不僅傷人也傷自己。”
“這種人既喜歡上了你,再狡詐也只是卑微忠心的一條狗,再狠毒也只是你手中的鋒利砍刀,你怎麼用他,他都甘之如飴。”
“你若不想用他,那便殺了他,而不該疏遠,他武功雖差,卻自有一股天生的狠勁,到時他絕望之下由愛生恨,第一個要害的就是你。”
蘇小缺聽得心頭一震,驟然生出一種熟悉之極可怕之極的感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