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流火是鳳臨人。”流火一笑。
鳳殤冷笑:“對,因為你是鳳殤人,也因為你的能力,和你的背景!朕就是要這天下人知道,只有有能力,不管曾經是哪裡的人,現在都是天子之民。沒有任何不同。”
流火的語氣也不禁尖酸起來:“既然如此,當初又何必設立預試?”
“預試為的,確實是給鳳臨人一個下馬威,叫那些還有反心的人看個明白,這天下早就易主了。狀元選你,就是要告訴他們,只要願意效忠,朝廷不怕用鳳臨的人。何況,難道你不認為自己有那樣的能力麽?”
聽得出鳳殤語氣中的堅穩,流火心中暗暗一嘆,恩威並施麽?笑著一揖:“謝皇上厚愛。”站直身來,他的眼中多了幾分無賴,“只是,不知皇上要如何壓過朝中的反對之聲呢?據流火所知,太保,東閣大學士,從皇上還未登基之前就已經在皇上身邊輔助,功高之臣,恐怕不好對付吧?而且……”
鳳殤本已經被流火說得心煩,聽到他最後一句“而且”後遲遲不見下文,臉色微沈:“而且什麽?”
“而且,連靜王也沒有站在皇上一邊吧?”
鳳殤心中一震,不動聲色地道:“那又如何?”
流火似笑非笑地看著鳳殤:“連靜王都沒有站在皇上一邊,想必,皇上現在心裡不好受吧?”
第十章
聽了流火的話,鳳殤頓時一驚,哼笑一聲:“什麽意思?”
流火摸摸鼻側,意有所指地一笑:“昨天皇上召見之後,流火隨皇上身邊的公公走出宮門,剛好碰上了靜王爺形跡可疑地往皇上寢宮走去。”
鳳殤臉色更是一沈:“把話說清楚。”
流火笑了笑:“皇上知道麽,舊時鳳臨皇族,對男風二字視如蛇蠍。”
“那又如何?”聽出他話裡有話,鳳殤心裡越加有點琢磨不透了。
“在鳳臨皇族中,若是有皇子世子貪戀男風,革除尊貴身份尚且其次,在那之前的各式刑罰,更是不少。”流火看見鳳殤眼中漸漸浮起一抹寒氣,也不敢再繞圈,“皇族中權力之爭不在少數,因此,在區分一個人是否愛好男風上,目光自然也更加敏銳。所以,皇上明白麽?”他輕輕一笑,不再說話。
鳳殤眯著眼看他,半晌也隨著流火一笑:“你倒是誠實。既然你看出來了,朕也不好否認,只是這事,你心裡知道便好。”見流火點頭,鳳殤也不擔心,他本來就不在乎別人怎麽看,只是毓臻不願意,他也只能多方收斂。頓了頓,鳳殤又打量了流火一番,緩緩開口:“你是鳳臨皇族後裔?”
流火既然特地說明鳳臨皇族的人對分辨一個人是否愛好男風分外銳利,又一邊說出知曉鳳殤跟毓臻的事,言外之意,便等於表明了他自己的身份了。
流火卻搖了搖頭:“不,流火只是一介糙民,雖然父兄都曾在鳳臨朝中為官,只不過那都是多年前的舊事了。只不過,”他終於笑了笑,“很不幸的,與鳳臨一位皇子,有段孽緣罷了。”
說是孽緣,只是看著流火眼中熠動的光芒,就能明白絕非孽緣那麽簡單。鳳殤目光一凝:“你要替他報仇?”自從鳳臨定城投降,漣王毓弋留在鳳臨,一路收復各地,鳳臨的皇族,該捉的,該殺的,也都清理得差不多了。
大概是猜到了鳳殤心裡想什麽,流火卻又搖了搖頭:“皇上錯了。他並沒有落入漣王手中,他本是個不受寵的皇子,知道他存在的人並不多。只是,他一心想要奪回鳳臨,流火卻沒有這個意思。”
“哦?”
“天下是誰的,又有什麽關係?只要那帝位之上坐的是明君,天子之下站的是賢臣,誰做皇帝,天下分成多少份,又有什麽相gān?再多戰亂,也只會塗炭生靈罷了。”流火似是一笑,“他卻不明白。”
鳳殤忍不住笑了:“你這麽說,就不怕朕令漣王加緊追捕麽?”
流火一揖到地:“臣願發誓效忠,永不相叛。只求若有那麽一天,他落在皇上手裡,皇上能給他一個機會。”
“那就要看qíng況了。”鳳殤不喜歡空許諾,要是到那時候非殺那人不可,現在又何必騙流火一句效忠呢?
流火只當他答應了,挑了眉看著他,目光里隱約有些放肆了,卻並不說話。
鳳殤皺了皺眉:“想說什麽?”第一臉見流火,是個窮酸書生,到流火揚首一笑說第一句話,鳳殤只覺得他是個無賴。
“是皇上厚愛,選流火為狀元,只不過,朝中並沒有人支持吧?即使流火今日當上了狀元,他日也只會受眾人排斥,何必呢?”
一句話刺中了鳳殤心裡的暗傷。沒有一個人願意支持。
於qíng,毓臻現在是他的qíng人,於理,靜王本是他留在身邊的近臣,無論怎麽說,毓臻都該站在他的一邊,可朝堂只上,毓臻卻不過四兩撥千斤,左右敷衍過去了。
見鳳殤面無表qíng,流火笑意更濃:“君臣授意,不外乎恩威並用,但換一種身份,話就不是這麽說了。”
鳳殤愣了愣,片刻寒了一張臉,久久才咬著牙指著流火,半天才擠出一句:“難道你是要朕,要朕……”
“這話可是皇上自己說的。”流火笑得天下太平。
一揮袖,鳳殤不再看流火,半晌才怏怏道:“朕自有辦法叫靜王確定立場,往後在官場上,也自然有他護著你。”
流火笑著又是一揖:“那麽,流火剛才所說,足夠皇上信賴麽?”
鳳殤猛一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流火。他連與鳳臨皇族的淵源都說出來了,一不小心,就是牢獄之災,殺身之禍,以後為臣,也少不了被處處猜忌,便是世俗道德,也容不得他半分。這樣的秘密也敢坦誠,實在足夠讓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