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臻沒有進祠堂,走到院落門前,門上上了鎖鏈,倒也gān淨,只是顯示中內里無人居住,毓臻也隱約猜到幾分,這裡大概便是鳳殤和憐更從前住的地方了。
往後退了幾步,翻牆而入,裡面跟一般大戶人家的宅子一般,有前院後院,還分了小院子,院子前的月亮門上,還題了名。
毓臻轉了一圈,停在了一處題著“殤園”的院子前。
殤,早夭。題扁上簡單兩字,便似一條細小而銳利的刺,扎在他心頭,拔都拔不出來。
站了一陣,毓臻才舉步走了進去,裡面是一個寬敞的庭院,一邊放著兵器架,一邊是練武用的木樁,院中只有三個房間,一時也看不出哪個是鳳殤的房間。
隨手推開東邊的門,裡面除了一般擺設,便是滿桌滿架的藥瓶,盡頭還架了一個小藥爐,顯然不該是一位落難世子的住處。
掩了門,毓臻順次推開了另一扇門,只看了一眼,便猛地又關上了。
裡面是滿屋子的書,堆在架子上的,桌子上的,地上的,除了桌子邊上空了那麽一點位置可以容人,其他的便是讓人壓抑的書海。
藥房,書房,那麽剩下的,便該是鳳殤的臥室了。
毓臻手擱在門上,好一陣,才小心翼翼地推開一線。
裡面什麽都沒有。既沒有滿架的藥瓶,也沒有高疊的書。
一張木板chuáng,一個小几,角落一個老舊的衣櫃,便再沒有別的東西了。
毓臻站在門口,突然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馬車在路上狂奔,鳳殤坐在車廂里,半靠著似睡未睡,車外天色yù明,隱約聽到趕車的人勒了馬,車慢慢地停了下來,鳳殤慢慢張開眼,眼中連半分的睡意都沒有了。
“皇上。”車外傳來眠夏的低喚,鳳殤應了一聲,便聽到她壓著嗓子道,“已經到定城城外了,來了個人,說是城中主將,奉漣王之命來接駕。”
知道眠夏的意思,鳳殤只是淡淡應了一句:“隨他進去吧。”
“可是!”眠夏叫了一聲,遲疑了一下才道,“漣王如此放肆,竟然不親自來迎,皇上,這……”
“隨他進去。”鳳殤又重複了一遍。
車外眠夏一陣沈默,終於低低一聲,走了開去。等眠夏再走回來,鳳殤便感覺到馬車又緩緩地動了起來了。
“眠夏。”他低喚了一聲,知道眠夏就在車外跟著,也不等她應答,繼續道,“你們只當毓弋不敬,不肯來迎。他不過是怕見了朕,在人前失禮罷了。”
外面沒有聲音,好一陣,眠夏才低應道:“是奴婢想得不夠了。”
鳳殤一笑,不再理她,合眼似又睡去了。
再走了半日,停在一處新建的大宅前,鳳殤下了車,眾將跪禮,卻始終不見漣王毓弋。眠夏聽過鳳殤的話,自然不敢多做聲,其他的隨從卻也漸漸有些不滿了。
鳳殤只當不知道,笑著跟跪禮的眾人招呼過了,招來一人,笑問:“你們漣王,在裡頭吧?”
那人誠惶誠恐地行禮,只當鳳殤也要怪毓弋不出迎了,一時居然不敢吭聲。
“放心,朕明白漣王想什麽,你只管回答就是。”
“是,王爺是在裡頭。”那人不敢再沈默,連聲應道。
鳳殤回頭看了眠夏等人一眼,示意他們先去安頓,一邊拒絕了眾人隨行,獨自走了進去。
直往前廳走去,剛進門,果然看到一人背向門外站在那兒,一動不動,鳳殤抿唇一笑,叫了一聲:“毓弋。”
廳中那人全身一震,猛地回過頭來,脫口便道:“憐……”後一個字終是沒有叫出來,他微微張了張嘴,便不再說話了。
鳳殤眼中一黯,隨即便笑得燦爛,一挑眉,道:“朕親自來定城,漣王居然不來迎接,就不怕朕問你罪麽?”
毓弋哼笑一聲,並不恭謹,只是道:“你要問罪,隨時可以,又何必以這個做藉口?”頓了頓,目光停在鳳殤下巴上的疤痕,微一蹙眉,冷笑道:“你那疤又是怎麽回事?嫌自己長得太好麽?”
鳳殤漫不經心地一笑:“不是嫌自己長得太好,是嫌長得太像哥哥了,劃破了好叫人不會錯認。”
毓弋又是一皺眉:“你跟他哪裡像了?何況,當今天子,誰敢錯認?”
鳳殤側眼看他:“你剛才不也差點錯認了麽?”見毓弋一時語塞,鳳殤不禁笑出聲來,“毓臻要像你這麽想就好了,可惜他總是想著哥哥,我一氣自己,就自己劃了道疤。這樣……就不像了吧?”
毓弋搖頭嘖嘖道:“你跟他,不過輪廓像而已,就是一個眼神,也差得遠了,哪裡像了?賭這樣的氣,像話麽?你該不會是跟毓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