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棠溪滿臉通紅,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你若不信,當可找他來對質!」
「你擔心我害了他,所以一定要親眼看到他才相信麼?這你倒不用擔心,我只是讓他找不到你而已。」藍chuī寒的笑容有些高深莫測,「我學了針灸之術,本來就沒打算讓你再見到他。」
方棠溪感到有種yīn森森的涼意,雖然相信藍chuī寒不會騙他,但也忍不住有些害怕,心裡忽然荒謬地覺得,以前該不會就是害怕藍chuī寒這種想法,自己才會偷偷地跑回家成親……但他很快就否定了這個猜測。
照采言說的來看,自己對藍chuī寒其實用qíng至深,乃至於別人都看不下去。可是如果藍chuī寒說的是實qíng,采言對自己有那種想法,那麼采言所說的話或許是誇大其辭,或是有失偏頗。
「你眼睛眨來眨去的,在想什麼?」藍chuī寒打斷他的胡思亂想。
「……我在想,這個世界上喜歡男子的人,應該沒有這麼多吧。」他訕訕道,「采言是官宦子弟,即使心有所思,也不會有所為。」
「你能不能不要再想他了?」藍chuī寒有些不耐。
「還不是你先提起的。」方棠溪嘀咕,「去江南就去江南好了,還商量什麼,反正我不同意,還不是要去。」
藍chuī寒臉上微微一紅,帶轉話題道:「人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你連杭州龍井都沒忘記,到了江南,大概會想起更多美好回憶。」
方棠溪心有戚戚焉地點頭:「你這麼說,那麼我去江南就能當作是第一次去,江南美景更能讓我驚艷了。可惜……我讓人打造的那把椅子沒帶來。」
「你有什麼事qíng,吩咐我就好了。」
「皓月居的門主豈是我能隨意使喚的?」方棠溪只是笑,「你回了江南,不知道有多少事qíng要辦。反正到時我再讓人打一把椅子,也不為難。」
「我帶你去的,又怎麼會不陪著你?」藍chuī寒輕輕說。他給方棠溪穿好了衣裳,端詳片刻,只覺他俊逸脫俗,卻又有一股令人迷失的妖魅氣質,心裡卻是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嘆息。這樣的美男子瘋狂地愛著自己,自己當初,怎麼會棄之如敝屣?
藍chuī寒取了梳子就要給他束髮,方棠溪卻要接過來:「我只是瘸了,手又沒斷。」
藍chuī寒拍開他的手:「說了多少次了,我來。」他一下一下地梳著發尾,忽然道,「以後不許說『瘸』這個字了,不吉利。蘇大夫不是說了嘛,只要恢復得好,拿著拐杖也可以走動一段路,雖然不長,但也不至於不方便。」
方棠溪不由好笑:「本來就瘸了,還有什麼吉利不吉利的?」
「你還說!」他像是忽然之間生氣,「啪」的一聲把梳子放到案上,那把木梳竟被他拍成兩段。
方棠溪登時不敢作聲。他自己也不能明白,明明藍chuī寒為他著迷,他失去記憶應該占盡了上風才對,但不知怎麼的,總是莫名其妙地就屈服在藍chuī寒的「yín威」之下。
藍chuī寒看了他半晌,低聲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恨不得將自己的腿砍下來,還給你,只要你能恢復以前的樣子。」
方棠溪心中一驚,不由暗想:『原來他終究還是記著我為他殘疾,心裡愧疚難受。』
他迷迷糊糊的,腦海里一瞬間閃過種種陌生的場景,藍chuī寒漠然自持的表qíng,不耐煩地讓自己別纏著他,腦中忽然抽痛,讓他無法再想下去,口中不由自主地道:「chuī寒……我不是故意說自己瘸了來刺激你的,真的……我不知道你這麼在乎……」
藍chuī寒一聽,卻是大吃一驚。方棠溪自失憶以來,從來沒有喚過「chuī寒」,而只是叫他「藍兄」,「藍公子」罷了,雖然態度親熱,卻少了一種親憐蜜愛。那種熟悉而甜蜜的語氣,別人絕不可能叫得出來。
只有他而已。
他原先覺得不耐煩,現在才開始有些懷念,可惜方棠溪卻是失去了記憶。
想不到竟然這個時候,又聽到他熟悉的呼喚。
藍chuī寒臉色大變,扶住他將要倒下的身體,急道:「棠溪!棠溪!你怎麼了?是不是頭疼?」
方棠溪緊緊抓住他的衣袖,想要說什麼,身體卻是不由自主地滑落下來,眼前一黑,登時不省人事。
藍chuī寒按了按他的脈搏,發覺紊亂駁雜,心知此時最好是看大夫,但他此時驚懼jiāo集,渾身發軟,發力幾次才能將方棠溪抱起。
他花了許多心思才藏身在這寺廟裡,如今山路陡峭,又抱著人下山,足足花了半個時辰才到山下,找了大夫來看。
但三個大夫看過,都說方棠溪脈象雖亂,但並不微弱,沒有生命危險,醒過來就好了。
見過了蘇薛兩人的妙手,藍chuī寒自然不會再相信這些普通大夫,但此時除了等待外再無良法,可是他不眠不休地陪侍了一天一夜,方棠溪卻仍然不見醒來。
藍chuī寒此時心裡一片慌亂,尋思著是否去找回被他趕走的凌采言,抑或是奔行回塞外去找蘇大夫。靜溪山遠在江南,薛神醫自然是暫不考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