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路遠難行,前途叵測,諸位保重,早日歸來。」
阮羲說完話,對著幾人微微示意,而後舉杯一飲而盡。
幾個人見狀也連忙舉起酒杯,又將之前慷慨激昂的話揀了幾句重複一遍,飲罷杯中酒,謝過王恩,然後出了亭子,解下馬鞍,準備踏上出使的路。
卞有離跟在他們最後面,待眾人都有幾個已經簽了馬快走上官道,他還沒有出去,便又回頭看了一眼。
桌上的幾個空酒杯陳列得雜亂無章,卞有離回頭看見阮羲獨自站在原地,並著這幾個空空如也的杯子,突然感到一陣別離前獨有的失落。
也並非因為不捨得或者怎樣,就是漸趨熟悉時,面對冷不丁襲來的分別,難免有這麼一陣情緒。
這份情緒不算罕見,然而常會讓人在感受到的那一刻,變得更加柔軟一些。
在此之前,卞有離想到終於可以出遠門,都不見得有很深的悵然,倒是期待和興奮多一點。可此時看著阮羲對自己一笑,別離的那種失落竟驀然浮上心頭。
阮羲見他回頭,十分輕柔地笑了笑:「去吧,孤在這兒看著你們走。」
卞有離頓了頓,鄭重地持劍一揖:「臣等告辭,王上也請保重。」
「嗯,」阮羲輕輕點頭,「去吧。」
城外長亭邊,杯酒送離人,迢遙古道遠。
空留斟酒人,望斷馬行處,歸期計日難。
徒悲切,不得解。
阮羲果然如自己所言,站在亭子裡一直看著使團走上官道,目送一行人馬蹄聲漸遠,人影也終於消失在視野里。
終於真的看不見了。
難得沒有一直近身跟著阮羲的元禾此時才出現,小心翼翼地從一旁請示道:「王上,太傅問您,可要回宮?」
阮羲眼睛仍然盯著遠處的路,雖然那邊除了看不到盡頭的路,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他無意識地重複了一聲:「太傅?」
「是,太傅說,王上該回去了。」
「……」阮羲慢慢回神,看向近處的一眾臣子,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好,回去。」
元禾謹慎地扶著阮羲上了馬車,正要拉下帘子,又聽車中的人低低地飄出一句話:「待會兒請太傅來見孤,小心點。」
元禾拉帘子的動作絲毫未變,一如往常般流暢細緻,神態自若像什麼都沒聽見。只在欠身告退去外面守著時,她才垂眸不經意似地應了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