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他身邊陪著讀書的另一個少年。
那少年是他老師的孩子,與他年紀相仿,性格卻天差地別,喜歡上躥下跳,活潑得不可思議,最擅長到處惹禍。
每次惹出什麼難以收拾的亂子,少年就用澄澈的眸子盯著他,作出一副苦巴巴的模樣,跟他來一句:「殿下息怒,我這次是……」
就把這次惹禍的所謂正當理由說一遍,越說越理直氣壯,越說越委屈巴巴。
最後洛風實在受不了被那樣的目光盯著,心生不忍,就會替少年擺平一切。
而離散多年以後,當他跟少年重逢,記憶里的人,卻已經迥然不同。
江延這一句「殿下息怒」,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總之洛風抬眼撞進他微微含笑的眼神,竟然感到一絲侷促,下意識地避開了眼。
頗有些難得的狼狽。
調整了一下,洛風才算找回平日沉靜的表象,若無其事地岔開話題,閒聊似地道:「那個……王上今夜為何設宴啊?」
「我也不知,」江延收起剛才的笑意,沉思道,「是太傅的意思,好像還請了不少世家的小姐。」
洛風見他不如方才那般高興,正有些暗悔,懊惱自己不該扯些其他惹江延憂思。
然而聽聞此言又忍不住驚訝道:「太傅?」
「太傅近來十分不滿,你也知道的。他還去過王上那裡要求嚴懲有離,被王上給拒絕了。眼下這事,可能是他覺得王上該有後宮了吧……王上才拒絕了他一件事,不好接二連三地不給面子,便同意了。」
洛風忍俊不禁道:「這算什麼辦法,不是我說,若王上果真沉迷美色,以離兒的容貌,無論男女,全荊國還能有誰勝過他不成?」
以卞有離的容顏,全荊國大概確實找不出來幾個人跟他媲美。
但江延卻笑不出來,反而越發蹙眉:「這道理我們都知道,就怕太傅為了勸諫王上,做什麼衝動的事。」
洛風一愣:「這話是何意?」
江延搖搖頭:「到時再看吧……宴會是最無聊的,吃不好喝不好,咱們先吃點東西,晚點去也不遲。」
然而就是晚了吃東西的這一會兒,也沒得消停,門外馬上就有人跑來求見,說是太傅所遣。
江延以為是來催促的,不緊不慢地叫人進來,卻見來人頭髮散亂,渾身是汗,一看就是拼盡全力趕來,生怕耽擱的。
他頓時嚇了一跳,連忙問道:「這是怎麼了?」
來人慌慌張張地跪在地上:「大人,殿下,王上……王上……」
江延見他結結巴巴,說不出個一二三四,不禁心急如焚,厲聲道:「王上怎麼了,說!」
那人被他一嚇,滿口結巴一下都好了,脫口道:「王上不見了!」
洛風:「……你說什麼?」
這人往地上磕了一個頭,可算把說話本事磕了回來,流暢地表達出了來意:「回大人,屬下是太傅府兵,今日保護太傅赴宴,因在門外守著。宴會開始時進了一支歌舞,不多時就出來人喊有刺客,屬下趕緊跑進去。但殿中一片混亂,禁軍和各家府兵都在,屬下護著太傅出來,再要找王上,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