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會說話,什麼人也不得罪。你就不怕這麼敷衍朕,朕會生氣?”君卿夜挪了挪身子,邊說邊拍著自己的背,“過來幫朕按按,最近總覺得酸酸疼疼的。”
半月彎小心地起身,繞至他身後,手法嫻熟地按揉著他寬闊的肩膀,柔聲道:“皇上日理萬機,大約是太累了。”
“手法不錯,以後多給朕按按。”
“是,皇上。”溫順地開口,手上力道漸漸加重。君卿夜習武之身,肌ròu堅實,不用點力,自也是沒什麼感覺的。
慢慢地,在她的按壓之下,他的身體漸漸放鬆,便是連眉眼間,似乎也透著些笑意。舒適地閉上了眼,君卿夜似乎很享受這片刻的寧靜。
半月彎深通醫理,自有辦法在不知不覺中讓他睡著,只是當她的力道開始放緩,卻聽得君卿夜突然又道:“當年,萱兒也有這般好手藝。”
半月彎的手一停,沒來由地,突然有些厭惡聽他這樣喚著萱妃的名字,失神間,突感手上一熱,柔滑的小手已被他握在掌中,“生氣了?”
他的碰觸總是讓她莫名地心跳,掙開他的手,她繼續按揉著,“沒有,奴婢哪有生氣的權利?”
“女人都是這樣,口是心非啊!人人都道婉婉最像她,其實除了長相,婉婉沒有一處像她。唯有你,連這冷漠的xing子也是一模一樣,你以為徹兒真是認錯了人嗎?非也,他只是在你身上找到了萱兒的感覺,太像,實在太像了。”他清晰地說出了這個答案,也是半月彎最不願聽到的結果,他想在她身上找萱妃的影子嗎?
他想,可她不願。
半月彎收了手,冷著一張絕色的小臉,硬聲道:“皇上,奴婢不是萱妃娘娘。也不想做萱妃娘娘,若是皇上只想要一個替身或者影子,決不會是奴婢。”
她生氣了,是真的生氣。她不想引起他的注意,可他的注意似乎總集中在她這裡。一直以來都有些迷惑,直到真相被揭穿,她卻不能再接受。在君卿歡那裡,她當了十年影子,君卿夜又想如此。她不願做別人的影子,特別是萱妃,那個讓他們兄弟二人徹底反目的溫婉女子。
見她真的動怒,他收起笑意,轉過身來看她,良久,又道:“你可知佑親王為何醉酒?”
“奴婢不知。”冷冷地開口,已然忘記了何謂恐懼,只不想再聽到關於這幾個人的名字。可她知道,他既開了這個口,便是一定會說出來的,是以,她更覺得厭惡,厭惡至極。
“你可知朕為何在意《踏雪》?”
“奴婢不知。”仍舊冷冷地答,明知是避不過,卻還是耐住了xing子。她這樣執著,卻也完全沒有發覺,自己這樣的表現,竟好似在吃醋。
她生氣的樣子,終於讓他找到一點她在意的感覺,他是想笑的,終是抿起了嘴,緩緩道:“佑親王是在跟朕置氣,可他卻從未認識到,更該生氣的人,其實是朕。”
“……”
話已至此,她若再聽不出玄機,便真是無可救藥了。原來他竟真的知道這一切,他又是如何知qíng的呢?過去,還是現在?
許是並不想得到半月彎的回應,他竟自顧自地起了身,緩緩踱向殿門,溫聲道:“朕一直想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只是他卻始終不能釋懷,難道還要朕親自向他認錯不成?但朕有何錯?萱兒入宮,是她自願,朕從未bī她,只是佑親王從不信朕的話。朕真是很無奈啊。”
他似乎在感嘆著往事,可他卻選錯了人,雖不明白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眼下的她,是不可能同qíng他的。
“他們都怨朕,他們都恨朕,他們以為朕什麼也不知道,可他們傷了朕還裝作什麼也沒發生。就因為朕是皇帝,得了天下就要失去所有愛的人嗎?難道,朕就註定只能孤獨一世,做個真正的寡人?”
他確實喝過酒,但不曾真醉,便是醉了也不該如此失態,可他竟什麼都說了出來。他口中的他們,半月彎不敢仔細去想,即便不想,也猜到是誰與誰了。只是,為何要對她說這些?
是試探,還是真的傾心而談?
“皇上,既然是不開心的事,便不要想了。”本想一直不開口的,可他都說了這些話,她又如何還能默不作聲?
“不開心嗎?朕似乎已經忘記了朕還會不會開心了。”
他是個冷qíng的帝王,狠nüè是他給人一貫的感覺,可今夜,他似乎只是一個痴qíng的男子、無奈的兄長,這讓半月彎很不適應。無措的感覺讓她失去了平日的判斷,急急地道:“皇上,就寢吧,夜深了。”話落,她後悔不迭。
可他卻再一次給了她驚喜,他竟真的自行走向了龍榻,張開雙臂道:“為朕更衣吧。”
她緩緩行至他跟前,雙手取下他腰間玉帶時,卻又聽他對她耳語道:“你真的很特別。”
她的手一抖,玉帶幾乎脫手而出,心兒跳得越發快了。只是,為何?
他睡得很安穩,半月彎並未守候多久,便放下了明huáng錦帳,隨後急匆匆地出了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