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空中,她收不住腳,卻順勢後仰,襲面而來的長槍,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本該錯開,卻又硬生生急轉直下,仍是直擊她面上黑巾。半月彎收勢不及,只得借力旋轉,險險避開,人卻也直撲地面而去。
風贏手中長槍又連環擊出,招招直指要害,半月彎身形互換,幾招下來,竟是氣喘吁吁,一不留神,已被他生生挑破肩頭。他長槍再轉,竟是用那舞棍之法,朝她心口直拍而去。
半月彎翻飛而起,輕盈如舞的腳步有規律地變換著,竟是用了移形換位之法,頃刻間,人已掠出一大截。風贏俊眉輕挑,bī迫上來,死死纏住,不讓她有分身餘地。二人實力懸殊,半月彎能堅持這麼久,已是拼盡了全力,但看風贏那勢要置她於死地的模樣,她也不由心內惶惶。她並非怕死之人,只是現下她還不能死,拼不過,也逃不掉,半月彎再生一計,左手突而用力向上一拋,竟是將一直抓在手中的傳位聖旨拋飛了出去。
沒想到風贏只掃過那東西一眼,並不出手,竟是再度與她纏鬥一氣。
半月彎心知有異,大呼上當,原來那東西竟是個假貨。風贏方才故意多看那東西幾眼,想必就是要誤導自己,她一心要帶走那東西,不想反被他利用。
風贏看上去並不jīng明,竟然也有這樣的心計。至此,半月彎再不敢輕敵,終是招招用心,只期待她還能堅持到想出脫身之計。
半月彎虎口生疼,竟被拉開一道長長血口,她飛速向後掠去,風贏卻是招招bī近,殺氣沖天,大有不取她xing命決不罷手之勢。
半月彎滿頭是汗,但仍是盡力拼殺,只待再堅持半炷香的時間。
夜已深,唯有月色淒迷,用它微弱的銀光點亮大地。
錦宮內,兩個糾纏不休的身影像是月光中舞動的幽靈,激起一片肅殺之氣。半月彎的身上已傷了八處,雖並不致命,但已是血流如注,她那純黑色的夜行衣被血浸濕,緊緊地貼在身上,痛倒是其次,只是黏膩著難受至極。
風贏招招致命,已是動了殺機,半月彎左閃右避,卻也是盡了全力,夜風chuī過,夾雜著濃郁的血腥氣味,遠處那點點閃動的火把,似乎也越來越近。半月彎額頭的汗珠密布,卻在心底默默地倒數,六、五、四、三、二、一。
幾乎是在同時,唯一的月華被重重雲層遮住,整個大地都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伸手不見五指。
半月彎的身形已完全地沒入夜色,她迅速飛躥出去,卻是朝那火把之處而去。最危險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地方,他風贏再厲害,也想不到她敢自動送上門去。
她纖瘦的身形,如野貓一般靈敏,飛舞在高牆紅瓦之上,在夜的庇護之下,迅速消失於人前。
待得風贏察覺到她的心思,追將上來,卻只能看著她迅速消失的背影懊惱。風贏寒著一張臉,轉身對著身後一排排的禁宮侍衛冷聲喝道:“便是把錦宮翻個底朝天,也要把他抓回來,生死不論。”
他是動了真怒,惱的卻是自己,jiāo手兩次,竟然連對方是何身份也沒能弄清楚。風贏也是第一次欣賞起了這個不知名的對手,若不是各為其主,他倒真想好好地與之結識一番,如此機智冷靜的對手,實是千載難逢。
錦宮已成牢籠,唯有逃出宮去,才有一線生機,雖未bào露身份,可若是一身傷地出現在君卿夜眼前,恐怕再好的說辭也是無濟於事。但風贏已在各個宮門加派了人手,重兵把守之下,要想突圍並非易事,半月彎沉思良久,終是不敢輕易去試。
四下都是追兵,各宮之人均已驚動,想回鸞鳳殿已是不能,唯有就近藏身。抬眸間,卻見前方宮殿一色金碧,她心中一暖,竟是喜不自禁了,不承想,她竟是到了太子宮外。無論風贏如何大膽,若是危及太子xing命,他定然不敢輕舉妄動。
太熟悉太子宮的地形,不費chuī灰之力,她已掠入君啟徹的寢殿。兩個守夜的宮人只感覺眼前一花,未及出聲,便已被她放倒在地。長鞭一甩,竟生生將二人掃入君啟徹的錦chuáng之下,再瞧不出一絲痕跡。
睡得迷糊的君啟徹,一聲輕嚀,軟軟地爬坐了起來,方要開口,卻被半月彎瞬間捂住口鼻。她不想傷他xing命,只能利用他的身份來脫險。風贏雖不會冒犯太子,但以搜尋刺客為名搜查太子宮,怕也是做得出來的。
思及時,她亦只能鋌而走險,太子身份尊貴,也最好控制,太子宮此時儼然成了半月彎最好的選擇。
本就不太清醒,陡然又被這麼一嚇,君啟徹立時掙紮起來,半月彎不願傷了他,便也只能悶悶承受。君啟徹撲騰了一小會兒,突然動作越來越慢,直到最終停了下來,睜大了眼望著渾身是血的半月彎開始掉淚。
他哭得傷心,半月彎心內如麻,只得沉聲又道:“你若是乖乖聽話,不叫不鬧,我便放手如何?”
君啟徹順從地點點頭,眼淚仍是掉得又急又凶。半月彎心中一軟,倒也真的試著鬆開捂住他嘴的手。誰知手剛離嘴,他便撲了上來,抱著半月彎號啕大哭,“母妃,母妃你怎麼了?是不是很痛?”
本以為君啟徹是想要逃跑,豈料卻是把她死死抱住,那上氣不接下氣的哭法,悽厲得如同真的死了親娘。半月彎突然就呆愣在原地,手腳都不知放在何處。她回過神來,卻是豎指輕噓了一聲,而後輕喚道:“徹兒,不要哭,會被別人聽到的。”
才三歲的娃兒卻也真的聽了進去,直接閉上了嘴,抽抽搭搭地依在半月彎的懷中。
這種真實的存在感和依賴感,讓半月彎覺得窩心,這個和她原本就沒有任何關係的孩子,此刻卻讓她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