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卿歡的臉色不好,或者可以說相當的不好,他總是面帶笑容地望著晉同關的城頭,但那笑意似乎永不達眼底。他知道風贏受傷了,甚至可以說是很重的傷,可那又如何?眼看著晉同關城頭的士兵們士氣高漲,他竟如同受rǔ一般,始終放不下心頭之怨。若是他也有如風贏一般的戰神為左膀右臂,那大周的天下又如何取不得?可他卻沒有那個運氣,擁有這麼qiáng大而忠心的下屬,這讓他如何能甘心。
終於,他忍不住將心中的不悅,對著時利子發泄了出來,“為何天時地利都給他君卿夜占去了?便是他如今生死不明,他的這些將士還如此擁戴他,為何?為何?”
“王爺,少安毋躁!”
“軍師,都到如此田地了,本王如何能少安毋躁?那風贏萬一活過來了,晉同關只怕根本打不下來,此地不破,本王如何能揮刀而上,挺進上京?”
“就算不能順利拿下晉同關,王爺也未必沒有勝算。”時利子總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在他看來,什麼事qíng都沒有絕對,晉同關也並非完全不能突破。
君卿歡最聽的便是這時利子之語,一則是有理,二則是總能給他意外的驚喜,是以,當他聽到時利子說出這般話來,心中竟又有幾分期待,“軍師請講。”
“風贏之所以封鎖消息,王爺以為只是不想讓我等知道君卿夜的消息麼?”時利子淡淡開口。
君卿歡又是訝異一問:“難道不是?”
“老夫安排的送信人快馬加鞭的話,最遲三日,上京一定會得到這個消息,到時候,假若君卿夜不能及時出現,我倒要看看他風贏如何來化解這場危機。”
這時利子機關算盡,風贏所思所想,他必然也會設身處地地去揣度。君卿夜的安危事關重大,要想穩定民心,定要有一個合理的說法。此事,若非君卿夜站出來親口解釋,他絕對有理由相信,上京的那些老頑固,是不會這麼輕易放過風贏的知qíng不報的。
君卿歡本是急躁之人,遇事之初,難免自亂陣腳,可他的身邊並非無人,一個時利子便足以頂千軍萬馬。是以,時利子此言一出,他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圖,會心的笑意瞬時爬上了他的嘴角,“不知軍師讓那信使報的是何消息?說君卿夜已在大漠中失蹤,生死不明?”其實他更希望君卿夜就此死去,哪怕回上京後真的要面對與徹兒爭位的尷尬,也比他如此苦撐大局來得快速而直接。
時利子輕撫長須,似笑非笑道:“是,也不是,老夫讓那探子回去並非只放此一個消息,還有其二。”
“還有什麼?”越聽越興奮,君卿歡仿佛已看到那些朝中重臣亂成一團的qíng景。
“王爺覺得,若是上京的人知道他君卿夜,是為了尋找一個女人而獨自深入大漠的話,會怪君卿夜的任xing呢,還是怪風贏的失職呢?”時利子一語雙關,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就算那些朝中重臣不敢責怪君卿夜,將責任都推到風贏身上,也會對君卿夜的行為大失所望。為君者,得民心者得天下,假若失去了所有人的支持,他君卿夜就算真的能活著回來,怕也是僅留出局之命了。
一語出,百思解,君卿歡不由自主地對時利子雙手一拱,“軍師果然厲害,本王佩服佩服。”
“王爺見笑了,老夫不過敢人所不敢,想人所不想罷了。”時利子眉眼帶笑,竟有幾分得色。或許君卿歡永遠也不會知道,在時利子心中,這天下是君家的,卻能被他隨意玩弄於股掌,這才是他所追求的一切,只要能體現他的神人之才,這天下自是越亂越好了。
整整三日,君卿夜與半月彎在荒漠中不眠不休地趕著路。等到他們終於看到了在夜色中顯得縹緲的晉同關,君卿夜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半月彎奇怪地仰頭看他,“為何不走了?你不是很急嗎?”
“來不及了。”
“什麼?”
這一次,他沒有回答,只是抬手指向了晉同關前,黑壓壓一片的叛軍身影。
“那些就是你在沙漠中看到的軍隊嗎?真的好多人啊!可是,他們是哪國的叛軍,如此qiáng大?”半月彎失憶,自是不明白這個中原由,因好奇,便問了幾句。
“他們是大周的子民。”
“什麼?你不是大周的皇帝嗎?他們這是造反……”言至此,半月彎突然尷尬,感同身受,也能體會君卿夜的心qíng。
君卿夜冷冷一笑,似乎並不介意這造反一說。事實上,會有今日的局面,他難辭其咎,若不是他對君卿歡處處容忍,斷不可能讓他羽翼漸豐,壯大如此。他便是再糊塗,也斷不會相信這麼龐大的軍隊,會是君卿歡短時間內拉攏到的,顯然已是蓄謀多年。
“要殺進去嗎?”不知為何,半月彎突然覺得有些不舒服,那叛軍之中有一俊朗白袍之人,只望其背影,她便覺得心中煩悶異常,是以,說出來的話也嚇了自己一跳。
順著她的視線,君卿夜很容易就看到了君卿歡挺拔的身影,心中不快,卻也不能說出來,只緩緩看了她一眼道:“此處太過危險,你還是去找你師父吧。”
他承認自己很自私,明明是想留她在身邊的,可看到她那樣望著君卿歡的背影發呆,他便妒從心中來,恨不得馬上把她送走才好。
看著那白袍之人,心裡雖然很難受,但因來得莫名,她也並未放在心上,可聽他一語,她竟頗有些傷感之意,“你要趕我走?”
“我不想連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