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覺得來人聲音頗為熟悉,現下一看,風林不由大喜,不及多說什麼,便飛身而下,直撲到半月彎懷裡喜極而泣,“月大哥,你終於來了,終於來了!”
繁華的帝都一派愁雲慘霧,入得城內,但凡有人家的地方,都掛著喪葬的白布。大周的人們相信轉世之說,認為保全ròu身的周全,靈魂方能得以超生,可城中出現如此疫qíng,人們保全屍身的想法已是如同痴夢。萎靡不振的神態、yù哭無淚的神qíng,整個上京一片死灰,了無生機。
風林本yù帶著半月彎去見風贏,他信她的醫術,只拿她當救命菩薩一般看待,可半月彎卻是搖頭,“風林,這是我師父,鬼醫天機子。”
“你就是天機子老前輩啊,晚輩久仰大名,哥哥本來還想親自去請你的,沒想到你竟然自己來了。”風林年少,但仰慕之qíng卻是真心,言語之間也頗為興奮,仿佛看到了他們就看到了希望一般。
天機子隨風林去見風贏,半月彎卻選擇留在了疫區,查看病患疫qíng。不多時,鬼醫的到來已傳到了街頭巷尾,人人都歡呼著救星已至。雖早知師父醫術高明,他的影響力卻是第一次讓她明白了什麼叫百姓的敬重。
感染重症的人們聽說半月彎是鬼醫的徒弟,每一個人見到她時,都會稱她一聲“月大夫”,每一個人看見她時,眼中都會重新燃起生的希望。
忍住眼淚,半月彎在眾人間穿梭著、忙碌著,卻絲毫不覺疲累,此時此刻,她才懂得了何謂救人之樂。
“月大哥,原來你在這裡啊!”不知何時,風林已來到身後,激動地叫著半月彎。
驀地回身,見他一身盔甲,卻毫無防護措施,不由得冷顏,“誰讓你來這兒的?不怕染上疫症麼?”
本想與半月彎多說幾句話的,沒想到卻換來一張冷臉,風林大為尷尬,小聲反問:“月大哥,你不也在這裡麼?”
“我是大夫,我不在這裡,能去哪兒?”嘴上雖指責著他,仍取出一物遞於風林,“把這個吃了再說。”
“不用了,我吃過了,要不然,我還真不敢來。”看到手中藥丸,風林這才明白半月彎的指責乃是出自關心,不由得更為開心。
“師父給過你了?”
她給的藥丸名為金風玉露丸,乃是出谷前便配好之物,有了這個,便能有效地防止感染上疫症,是以,她與天機子的手中都自帶了一瓶。
把藥丸還給了半月彎,風林嘿嘿一笑道:“是啊,天機子老前輩已經去了東營,那裡病患最多,他一個人忙不過來,讓我來尋你前去,來之前,讓我吃了兩粒呢。”
“如此便好,東營在哪裡?快帶我過去吧。”她所在之地已有太多病患,風林竟說東營才是病患最多之處,聽到如此說法,她又如何按捺得住,馬上拖了風林出門,一路風風火火,直奔東營而去。
夜,如墨,淡淡的雲霧遮住了清冷的月光,只剩一抹幽幽的銀光環繞,不知哪兒來的風驀然chuī過,涼涼的,甚是舒慡。
君卿夜負手而立,眸間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最近發生的事qíng太多,也太過殘忍,便是他這樣自視無qíng之人,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微重的腳步聲均勻而來,不用回頭亦知是風贏,每日的這個時辰,他都會來向他稟報鼠疫控制的進展。
“來了!”淡淡地開口,淡淡地詢問,連那眼底淡淡的傷,似乎也縹緲得捕捉不到任何痕跡。
“是,皇上。不過,末將今日有好消息向皇上稟報。”風贏興奮著,一想起方才看到半月彎和天機子的qíng形,就忍不住激動。
上京已是最壞的局面,還能有什麼好消息,是以,雖聽風贏如此一說,君卿夜還是一副興趣缺缺的表qíng,只淡漠而語:“說吧。”
“天機子老前輩已入城,還帶來許多珍貴的藥材。”
自那日梁太醫提到此人,君卿夜已有打算去藥谷相請,不想他竟自己來,如若他的醫術真有梁太醫所說的那般高深,倒真算一個好消息,“他一個人來的?”
“不是,還帶了個徒弟。”
言至此,風贏心虛不已,半月彎已到上京之事本該及時稟報,可午後見到她時,她卻要求他對此事守口如瓶。風贏並不想瞞君卿夜任何事,可半月彎坦誠的眼神,終於讓他有所動搖了。
“來了就好!”這樣的好消息,似乎並未給君卿夜帶來一絲欣慰,除了愁眉不展,他似乎已沒有第二種表qíng。
“皇上……”
見他如此模樣,風贏心中不忍,半月彎已到上京之事幾要出口,卻聽得君卿夜又清冷而語:“風贏,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明日記得再來稟報疫qíng便是。”
“……”
想說些什麼,卻只是久久不語,靜立於君卿夜的身後,風贏似乎能感覺到他周身散發出來的悲愴之氣。作為一個帝王,他也許不是最好的,卻是真心地憂國憂民,只是,對於這樣殘酷的天災人禍,除了盡力而為,他又能做什麼呢?
見風贏遲遲沒有離開的意思,君卿夜終於回過頭來,望見他滿是愁雲的表qíng時,也吃了一驚,“怎麼?還有事要說?”
“沒有、沒有什麼,只是,還有一個東西忘記jiāo給皇上了。”風贏自袖袋中取出一粒藥丸,jiāo給了君卿夜,“這是天機子老前輩特製的靈藥,可以防止染上疫症,皇上你趕緊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