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母親的表qíng有驚喜更有擔憂,她看得出來,母親也不願意自己遠嫁他鄉的,只是好像別無選擇。
“是他推我入水,他想要我死。”小小的孩童,絕美的臉孔,倔qiáng地咬著唇,不讓眼淚再度落下。她的眼前一片恍然,那個於水中撲騰的小小身影,那個因溺水幾乎身亡的自己,回憶像是一把利劍直透她心。
“彎彎,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母親慌亂的眼神間是她執拗的神qíng,“母后不信女兒嗎?女兒看得出來,他不想要我,不但不想要甚至是厭惡,厭惡得恨不能讓我去死。”
母親緊張著,口齒不俐,“母后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他,他……”
小小的她突然就笑了,那樣的冷,“別看他的眼,看了就會迷失,他騙得了所有人,卻騙不了我。母后,他絕不會是白竹的靠山,他帶來的只能是殺戮。”
那種眼神她太熟悉,他的目的絕不僅僅是帶走一個和親的公主,沒有哪個國家的皇太子會在別人的地盤舉行婚禮,甚至帶來了數萬的親兵,可是溫藹的父親還有善良的母親是那樣相信他的誠意,甚至把女兒jiāo到了他的手裡。
“彎彎,你還是我的女兒麼?不是你自己親自點選的他麼?你對母后說,此生除了他,絕不二嫁。”
母親的話一出口,小小的她又笑了,她已清楚地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只是她的敵人太qiáng大,qiáng大到蒙上了所有人的眼。幼小的人兒執著地伸出手,握住了母親的纖纖玉指,“母后,我後悔了,我不想嫁他了,可以嗎?”
“彎彎,母后也不想勉qiáng你,可是,你該知道大周有多麼qiáng大,若是我們反悔了,後果實在不堪設想。彎彎啊,當母后求你了。”
母親的話落在心田,十歲的孩子終是嘆了一口氣道:“罷了,女兒嫁了便是。”
她的神qíng清冷,她的眼神淡漠,完全不似一個十歲女童該有的神qíng,母親盯著她一陣,突然也落下淚來。
花燭夜,滿室歡聲。
他緩緩走了過來,在她chuáng前站定,手中拿著秤桿,輕輕挑起紅蓋頭的下擺。下一刻,頭上的東西已被他利落地挑走,露出她粉若桃、艷若李的天人小臉。他盯著她的臉並不說話,但那雙漂亮得驚人的雙眼,卻似乎意外地閃耀著靈動的光華。
他傾下身子湊近了她的小臉,似笑非笑的雙眸,似乎更想捕捉到她臉上的慌亂與羞澀。小小的孩童淡淡地瞅著他的臉,刻意忽略了他的雙眼,只是那樣認真地看著他而已。
他那樣魅惑地盯著她的臉,漸漸地,她似乎有些招架不住,他灼灼的眼神讓她有些不安。突然她偏過頭來,那樣直接地迎視他的眼,在他錯愕間,狠狠地印上了他的唇。他整個人都凝固了,為她的大膽,更為她的直接。
她終於放開了他,譏誚地笑著,眼神中儘是得色。他就那樣望著她絕艷的小臉發起了呆,直到寢殿外燃起沖天的火光。
小小的孩童猛地推開了身前少年,離弦的箭一般奔出屋子。眼前一片火海,除了她所在的公主殿還算完整,到處都是火,到處都是血,她仿佛能聽到地獄傳來的鬼哭聲,哀哀淒淒的令人毛骨悚然。
霍地,半月彎睜開了眼,眸中紫波流轉,竟是有如水晶。
記憶如cháo水般向半月彎湧來,像是被解禁的咒語,那些塵封的舊事躍然於眼前,仿佛發生在昨天,還是那樣清晰,那樣痛徹心扉。
漫天的火光中,血色瀰漫的一切,殺紅了眼的大周鐵軍,還有因過度驚恐而猙獰的臉孔。她終於想起了一切,那些原本以為並不太重要的過去,竟是那樣撕心裂肺。一滴清淚滾滾而落,她紫水晶般的雙眸間恨意沖天。
君卿夜的臉因震驚而扭曲,望著她媚惑的紫眸,他甚至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月、月兒……你的……”
緩緩自他懷中坐起,紫眸掃過眼前一切,最終落在了那些跪在大雨之中的群臣身上,淚跡未gān,她已語出譏誚,“這又是演的哪一出?是來慶我的死,還是來賀我的生?”
看著她異常的模樣,驚恐與不安爬滿了心頭。君卿夜驀地伸出手想要扯住她的手臂,尚未觸及,已被她甩手避過,“別碰我。”
“月兒,你……”
“何必惺惺作態,君卿夜,你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一定百倍奉還。”最後四個字她咬得極重,加深的語氣只因揮之不去的心頭之痛。為了他,她已放棄了一切,可得到的竟只是毒酒一杯。是啊,這才是她所認識的君卿夜,那個無qíng而冷血的帝王,那個毀了她一切的男人。
“你想起來了?”
她眸間的恨意太過熟悉,他很容易便想起了蘭陵殿內沾雪的梅花,她終於回來了,那個清冷的女子,那個淡漠的迷路蝴蝶。
冷冷一笑,她的眸間恨意bào漲,“不錯,我什麼都想起來了,我不是什麼悅皇貴妃,也不是什麼靜悅皇后,我是白竹國半月彎,一個早在十年前便被你無qíng拋棄的異國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