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兮心中一驚,只這麼一疏忽間,那人便閃得不知所終,他只得作罷,返回孔雀樓,直奔二樓聲音來源處。原本關押兩名琵琶女的房間裡點起了很多盞燈,好幾個家僕衣衫不整地圍在門口旁觀,都是被那叫聲給吵醒的,見他到了,紛紛讓出道來。
万俟兮進去,只看得一眼,便別開了臉。
一家僕道:“她們兩個全都被人一刀割斷了喉嚨,手腳都還是暖的,剛死沒多久。”
方才那人果然是衝著這件事來的。
就在這時,樓上某房間裡又傳來一聲驚呼——是沈狐!
万俟兮想也沒想,立刻扭身在走廊欄杆上一拍,整個人騰空飛起,瞬間躍至三樓,撞開沈狐的房門,衝到chuáng邊掀起帘子急問道:“你怎麼樣——”
他沒來得及把話說完。
一隻手巧妙地自簾下鑽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點了他的xué道。就在那沒說完的半句話中,万俟兮軟軟向前癱倒,被一人接住,平放在了chuáng上。
而那個人,笑得眼睛彎彎,唇角彎彎,像只yīn謀得逞十分滿足的小狐狸——正是剛才發出驚呼聲的始作俑者——沈狐。
万俟兮在心中嘆息,饒他謹慎一世,卻疏忽一時,竟然上了這傢伙的當!
沈狐沖他眨了眨眼睛,“我真是好感動,万俟兄果然關心小弟,聽見小弟的聲音,什麼都不顧地衝進來了。”他在說“什麼都不顧”這五個字時,目光還刻意在万俟兮臨時披上的外套上轉了一圈。
縱然並未衣衫不整,但被那樣刻意的目光瞧著,總歸令人不舒服。万俟兮抿緊唇角,沉聲道:“那兩名琵琶女死了,你知道麼?”
“哦,我聽見了。”回答相當漫不經心。
“發生了那種事qíng,你居然還有心思胡鬧?”
沈狐嘻嘻笑道:“為什麼不呢?那兩女人已經招供,如果她們所說的是真的,她們背叛了宓允風,非死不可;如果她們說的是假的,為了防止真相泄露,真正的幕後黑手也會來殺人滅口,所以無論是哪種qíng形,她們都必死無疑。既然人都已經死了,殺手自然有多遠跑多遠,你現在再發動全員去追蹤也沒用,還不如安安穩穩睡個好覺,有什麼事都等明天起來後再說呢。”
万俟兮真是哭笑不得,這傢伙居然就能厚臉皮到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半點難為qíng的樣子都沒有。半晌,他隱忍怒氣,低聲道:“放開我。迦藍,叫你家少爺……”
沈狐一把打斷他道:“呀,你不說我倒忘了,還有第三人在旁邊!迦藍,這裡沒你的事了,等我叫你了你再過來。”
窗外靜了一段時間後,有風聲一掠,看來沈迦藍真的聽話離開了。万俟兮暗叫一句“糟糕”,那邊沈狐已涎著臉靠近他道:“你身上有如意橙和天竺葵的味道,是我最喜歡的呢,好香……”說罷gān脆將腦袋湊到他頸旁,枕著他的肩膀臥倒。
万俟兮的瞳孔在瞬間收縮,眼中怒色一閃而過,聲音不自禁地bī緊了,“不要太過分。”
沈狐側過腦袋,眼睛晶晶亮,溫熱的氣息chuī拂而過,貼著他的耳朵輕聲問:“如果我非要過分……又如何?”
万俟兮冷冷回答:“那麼我保證,除了你今天在那名琵琶女身上見識過的以外,我還有足足九十種酷刑,會一一讓你嘗試。”
“呀!我好害怕!”沈狐一邊說著,一邊在他脖子上像只貓咪般蹭來蹭去,憋笑道,“我真的好好害怕呀……”
万俟兮輕嘆口氣,此無賴真是勸說無效,恐嚇也無效。沈將軍一世英名,怎會生出這麼一個寶貝?
沈狐見他不說話,便抬起頭來,對著他的臉仔仔細細地看了半天,忽道:“我剛發現,你的眼珠並不是純黑色,瞳孔中央泛著明huáng,就像琥珀一樣……”
“是麼?”万俟兮一改常態,揚唇笑道,“你要不要再看點其他東西?也許還有新發現。”
沈狐的眼珠一下子轉成了深色,有點驚訝,又有點興奮,他伸手去解万俟兮的衣帶,卻發現自己的手竟然在微微地顫抖。
相比他的緊張,万俟兮則要鎮定許多,眼神平靜之極,仿佛此刻被點了xué道任對方吃豆腐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樣。
沈狐解開結扣,抬頭又看了他一眼,啞聲道:“你好大膽,你就不怕我真的……”剛說到這,臉上的表qíng突然僵住。
万俟兮仍在微笑,聲音溫柔,“怕?為什麼要害怕?你想對我做些什麼?你——又能——對我做些什麼?嗯?”
“你……”沈狐僵了半天,苦笑起來,“糙堂chūn睡暖,窗外日遲遲……原來不只是如意橙和天竺竹,還有糙堂chūn,你身上總是藏著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麼?”
“若非如此,遇到像你這樣不規矩的人,我該怎麼辦呢?”
“估計除了我之外,也沒有第二個人敢對大名鼎鼎的璇璣公子如此了吧……”沈狐說著,目光越來越渙散,最後腦袋一沉,暈了過去。
万俟兮望著頭上方的chuáng簾,微不可聞地輕吁口氣。總算把這個麻煩傢伙擺平了……幸好小妹平日裡總是拿他試藥,並在他貼身衣里繡入糙堂chūn這種迷藥,他久經薰染早已習慣,否則還真不知該如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