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沈狐再也看不下去,一把抱住他,嘶啞著聲音道,“為什麼要把自己bī到這般境地?為什麼要犧牲到這個地步?為什麼?只因為你是個女人?”
佛堂的梵音突然停了。
東風呼嘯而過,天地間,一派冷寂。
只有雪花,依舊肆無忌憚地下著,飛舞、墮落,以完全冰冷的姿態旁觀著人世間的一切。
万俟兮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從沈狐懷中抬起頭,素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而眼睛卻越發黑亮,眼眸深處像有把火焰在燃燒,直yù將與之對視的人的靈魂灼傷。
“沈狐,你知不知道有些事即使心裡知道,也絕對不能說出來。一旦挑明,就再也無可挽回。”
沈狐低聲回答道:“我知道。”
“我一直以為你很聰明,聰明人是不會做傻事的。”
“我跟自己打了個賭。如果此刻說出來,有可能會激怒你,從而使事qíng一發不可收拾;但也有可能會成為你的朋友,從此與你一起守護這個秘密。兩者的機率是一半一半。但是,如果我現在不說——”沈狐凝視了她很長一段時間,才再度開口,一字一字,非常緩慢,也分外深沉,“我將永遠被你疏離,隔絕在外,永遠無法靠近。而我,不要那樣。”
万俟兮一向平靜無波的臉,因這番話而起了些許慌亂,不禁微怒道:“你在胡說些什麼……”推開他轉身就想走,沈狐上前一把扣住她的胳膊,不讓她逃脫:“我不相信你會不知道。不知道我為什麼肯乖乖跟你回來,不知道我為什麼老是纏著你,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揭穿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万俟兮拼命想甩開他,然而那箍在胳膊上的手就像大鐵圈一樣牢牢扣住她,不讓她有絲毫可以閃躲的機會。
“那就讓我現在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万俟兮,我——”
万俟兮大急,迅速出指,想阻止他說出下面的話,然而,指尖剛觸及對方的肌膚,就被他的另一隻手抓住,於是,下半句話就以那樣一種完全無可抗拒的姿態異常清晰地飄入了耳中——
“我喜歡你!万俟兮,我喜歡你,所以,我不許你逃。”
時間靜止了。
萬物都不復存在。
天色沉沉,世界墮入無邊暗境。
万俟兮呆滯地望著沈狐,分明是熟悉的五官,卻呈現出不可思議的陌生與恍惚,仿佛一切都不過是幻覺,只要再眨一下眼睛,就會消失掉。
他……是誰?
眼前這個表qíng凝重,眼睛明銳得像把刀,慢慢地、溫柔地、凌遲著她的心臟的……這個少年,是誰?
在身體裡隱藏已久的秘密就這樣被毫不留qíng地挖掘出來,曝露在天空之下,而她只能那樣僵硬地站著,任由它破繭而出。
依稀間,仿佛又聽見一個少女的聲音歇斯底里地喊:“你走開!你不是他!你不是万俟兮!你不是万俟兮……”
她下意識伸手捂住自己的臉,慢慢地撫摩著自己的眉眼鼻子和嘴唇——這張臉清貴優雅,星眸璀璨,豐美如玉。
然而,卻不是她。
也不是……他。
想到這點後,万俟兮再次抬起眼睛,視線自沈狐的腳,一路向上,看到他的眼睛,表qíng忽然變得不甚悲哀。她伸出一隻手摸上沈狐的臉龐,撫過他的眉毛、臉頰、落到肩上,最後輕輕一笑,恍若嘆息。
“是麼?既然如此……那麼……就不能怪我了啊……”
柔婉的語音呢喃著消失在風中,搭在沈狐肩上的那隻手猛地按了下去——
沈狐,死吧!
理之虧欠
一片銀光突掠而來。
万俟兮瞬間後退,直掠上樹,然後像蝙蝠一樣倒掛在半空,冷冷地望著那出刀之人。
握刀的手修長、gān淨,每個指甲都修剪地很整齊,沉穩地沒有絲毫晃動。手的主人,有著與刀一樣的臉。
——沈迦藍。
果然不愧是最出色的影子,平時仿同不存在,但在關鍵時候,從不失手。若非他那一刀,此刻的沈狐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