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恨意自墨黑眼底湧起,他突然兩手一分,只聽嘶的一聲,万俟兮的衣領被生生撕開。未待她有任何反應,沈狐便猛地侵向她,深深吻住她的唇。
她感到他的手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肌膚處傳來尖銳的刺痛感,但在疼痛中又有種難言的悲傷和迷茫,令她滋生某種錯覺,像是從極高的懸崖上掉了下去,四周濃黑,沒有一絲光亮,而那深淵沒有底,因此這暈眩的失重感與痛苦便不會停歇,要生生世世永永遠遠的糾纏下去……
沈狐離開她的唇,沿著弧線優美的脖子一路吻下去,把某種qíng緒印烙在她的肌膚上,分明是在存心傷害,卻又像是最後的絕望掙扎,既痛苦,又依戀;既怨恨,又痴迷……形似癲狂,反反覆覆。
万俟兮一動不動,任由他為所yù為。視線越過屋頂,飄向牆壁的那一頭,碧欞窗緊閉著,雪花的影子映在窗紙上,依稀凌亂。
luǒ露的肌膚因接觸到冷空氣而起了一陣寒慄,肢體jiāo纏,一半火熱,一半冰寒,整個人像在水深火熱之間遊走,極盡煎熬。
突然,一滴溫熱的東西滴到了她的鎖骨處。
緊跟著,第二滴、第三滴……
與此同時,沈狐不動了。
那些激烈的、肆nüè的、悲傷的動作,在瞬間停止。
万俟兮有些呆滯地收回視線,看見沈狐的頭停在離她胸口半尺左右的空中,而那些溫熱的液體,便是自他眼中滴落,為風一chuī,變得冰涼。
他哭了?
原來……張揚放肆、意興風發的沈狐,也是會哭的……
“我該拿你怎麼辦?”扣在她腕上的手指痙攣般地鬆開,又握緊,沈狐沙啞的聲音像是從地底下傳出來一樣,“告訴我,我該拿你怎麼辦?你的心真的是鐵石做的麼?”
万俟兮木然的臉上有著凝郁的表qíng,像一潭千年幽湖,已經結凍成冰,哪怕chūn風chuī得再美再綠,也泛不起絲毫漣漪。
於是沈狐的表qíng變得更加哀傷,眼中流瀉著一種極為複雜的悲色,宛如看著一個小心呵護、但仍被打碎了的珍寶,儘是心痛,盛滿憂徨。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是一會兒,又似乎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他終於扯開唇角,露出一個非常苦澀的笑容道:“錯過了我這個天下第一的沈四少,你……可不要後悔啊……”
万俟兮沒有說話,或者說,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沈狐慢慢鬆開她的手,搖搖晃晃地想站起來,但剛起到一半,目光渙散,藥xing發作,整個人就啪的倒回了chuáng上,剛好倒在她身邊。
“對不起……”耳邊傳來他昏迷前的最後一句話,弱似嘆息,沉如千斤。
万俟兮覺得自己的眼睛開始發疼,像被針刺著似的,生疼生疼,然後眼淚就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涼涼滑過臉頰,落進枕頭裡。
真是一筆孽緣。
而所謂的孽緣,從來最誘惑也最脆弱。
*** ***
一夕夜雪大地白。
窗外院裡的那株梅花,開了。
蘇姥姥端著藥粥進屋時,順手摺了一枝,cha入瓶中,再把瓶子擺到chuáng邊的小几上。
万俟兮咳嗽不斷。
蘇姥姥伸手探了下她的額頭,憂心忡忡道:“你的病又重了,再這樣下去,可怎麼得了?都怨我不好,當初非要你答應沈將軍的請求,bī著你來。”
“劫數……本就是逃不過的。”万俟兮勉qiáng支起身,看著瓶里的梅花,黯淡的眼睛總算有了點神采。
蘇姥姥不甚哀傷地望著她,雖然蒼老卻頗為清亮的眼中有種dòng悉的明了,輕嘆道:“聽沈府的丫頭說,沈狐服了公子每日命人送去的藥後,雖然還沒甦醒,但臉色已經好看了很多。孔老夫人一直在徹查究竟是誰給她的寶貝孫子下毒,但始終沒有半點頭緒,這陣子的將軍府,也真是個多事之冬。”
万俟兮淡淡地哦了一聲,神色漠然,似乎對此事完全不感興趣。
蘇姥姥只得結束這個話題,另從袖中取出本深藍色的小冊子道:“還有,公子你要的資料已經到了——題柔、掬影姐妹,本名張艷、張華,韓城人士,父親是個私塾先生,七年前病死,靠母親為人織補衣衫度日,三年前一場洪水,沖毀了她們的家,迫於無奈只得來陌城投奔舅舅……”
万俟兮皺眉,喃喃道:“那就是說,她們並沒有在此事上撒謊……”
“是。沈府下人們對她們的評價是:姐姐溫順善良,有點膽子小,誰都不敢得罪,很乖巧聽話;妹妹則xing子傲,不愛搭理人,喜歡獨來獨往,風評不及姐姐,至於她和宓允風的關係,確實是有點曖昧。”
万俟兮目光一閃。
“據說宓允風今年三月從天閣來到陌城看姐姐,本是住在沈府的,留宿期間,由掬影負責伺候其起居,但有一天凌晨,下人無意中看見掬影臉色難看的從宓允風房中出來……”
万俟兮想起那天掬影被扯斷的半截衣袖,還有宓允風沮喪的表qíng……難道他們兩個真有私qíng?
“宓夫人對此極為惱怒,遂以‘即使是自家兄弟,也不得久留’為由,將他譴走。不想宓允風反而在城西買了房產,定居陌城。宓夫人本來非常喜歡掬影,但自那之後,便對她疏淡了許多,且弟弟來府時,總找理由將她譴開,不讓他們兩個有機會單獨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