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一會兒,忍不住有些失望。
因有著這些胡思亂想,所以當長相端正剛毅的邵明澤出現在視線內的時候,倒是叫她眼前一亮。
其實如果仔細打量的話,這個男人的五官並不算十分漂亮。他的眉型雖好,卻太過張揚濃烈了些。眼睛也不夠大,只是勝在深邃細長。漆黑的瞳仁幽深沉靜,一眼望去不見根底,仿佛有著吸魂攝魄的魔力,把人的全部注意力一下子都引了過去,叫人不由自主地忽略了其下略帶鷹勾的鼻子和稍顯寡qíng的薄唇。
這是苒苒第一次注意到邵明澤,他端著酒杯站在大廳中央與人寒暄,她躲在角落裡偷偷打量,暗嘆此人身高上還略顯不足,若是能再高上幾公分上了一米八,那氣勢必然要更勝一籌。
許是她的目光太過專注了些,那邊的邵明澤像是有所感應地向這邊掃了一眼,銳利警覺的視線落到她身上時略略停頓了下,然後便沖她微微點了點頭。
苒苒不知道他為何會做如此反應,不過礙於禮貌,還是回了一個淡淡的微笑,然後便裝作吃東西的樣子低下了頭。誰知過不一會兒,邵明澤竟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她有些意外地抬頭看過去,就聽得邵明澤問道:“是夏小姐吧?”
她點了點頭,眼中露出茫然的神色,心中卻在想自己不過就是多看了他兩眼,怎麼就把人給招來了呢?難道是剛才那禮貌的一笑給人誤會成勾引了?
邵明澤目光微閃,自我介紹道:“你好,我是邵明澤。”
她認真咂摸了一下這個名字,還是覺得不認識這個人,只好睜眼說瞎話地應承道:“哦,邵先生啊,久仰久仰。”
邵明澤收回打量的目光,微不可見地勾了勾唇角,問她:“哦?夏小姐久仰我什麼?”
苒苒心中大罵著此人好不知趣,面上卻是神色不變,一本正經地把高帽奉上,答道:“自然是邵先生年輕有為,前途無量。”
誰曾想邵明澤聽了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又問道:“聽說夏小姐是華大的高材生,去年剛剛畢業參加工作,是麼?怎麼沒有去令尊的公司呢?”
苒苒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頭,此人問話叫人感覺很不舒服。她暗暗地將韓女士教導的“大方穩重,溫柔嫻雅,不卑不亢,不驕不躁”十六字對敵方針又念叨了一遍,這才勉qiáng擠出些笑容來,答道:“不敢當‘高材’二字,只不過是被家人bī著趕著地讀點書而已。又因為生xing懶散,所以就找了個輕鬆點的地方混日子。”
說著她站起身來,不等邵明澤再開口,又微笑著說道:“邵先生您坐,我去那邊和朋友打個招呼。”
邵明澤眸光閃了閃,不急不緩地說道:“夏小姐請隨意。”
苒苒轉了身往別處走,繞了半圈也沒能找到一個能搭上話的人。
夏宏遠正在與兩個老友聊新市長上任後的市政規劃,他明明對南郊那幾塊地皮志在必得,卻不肯表露出來,只是笑著調侃,“中國這官換得太快,三五年一換,搞得發展也沒個長遠的規劃,都只顧著自己在任這幾年,結果成了張書記挖溝王書記填,王書記種樹李書記刨,白白折騰老百姓的血汗錢。”
有人接道:“那些不折騰的,錢也沒見著花在老百姓身上了,倒是這能折騰的,不管多少好歹還能給人們落下點東西。”說完便所有所指地看了那邊忙著待客的龔市長一眼。
龔市長在位的時候曾提出過好幾個“轟轟烈烈”的口號,很是為西平市的城市建設做出了一番貢獻,至於經濟發展得怎麼樣老百姓不知道,不過城市面貌倒是有了眼見的變化。
這幾人都心照不宣地笑笑,很自然地岔開了話題,談論起當前的經濟形勢來。夏宏遠這才注意到女兒一直安靜地站在旁邊,還當她是過來陪自己,欣慰之餘笑著打發她:“不用陪著爸爸,去認識幾個年輕的朋友。”
苒苒無奈,只能又裝模作樣地端著杯酒湊到幾位富家女的身邊,聽著她們討論如何敗家花錢。就這樣被迫旁聽了半節糅雜著時裝、美容、旅遊等諸多內容的時尚講座,她實在是熬不住了,無奈之下只得扶牆離去,繼續找了個角落貓著去了。
幸虧這一回沒人再過來搭訕,叫她一直安安穩穩、清清靜靜地躲到了酒會結束。誰知臨走的時候,又在門口碰到了邵明澤。
邵明澤也是要走,龔市長竟然親自送到了門口來,兩人立在門廊下低聲jiāo談著,不知在說些什麼。夏宏遠見狀也就很識趣地沒往上湊,只遠遠地和龔市長打了個招呼,便帶著苒苒下了台階。
苒苒不經意地回頭,卻不想和邵明澤的目光碰了個正著。他向她微微頷首,然後便轉開了視線,偏著臉和身邊的龔市長說起話來。
夏宏遠見女兒回頭,也跟著瞅了一眼,回過身來低聲給她介紹,“那人叫邵明澤,前幾年出頭搞了個華興科技,很是有點本事。他們邵家祖上雖是咱們宣安人,不過是世家,出來得又早,也是最近這兩年才參合這樣的老鄉聚會。”
苒苒點點頭,心裡卻總覺得邵明澤這人對自己的態度有點不對勁,可是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偏又說不上來。上了車,她轉過頭看向車窗玻璃,借著反光細細打量裡面的自己,在燈光的掩飾下,倒是算得上嬌俏美麗,不過也遠不到叫人一見驚艷再見鍾qíng的地步。
她實在想不透他是因為什麼這樣注意她,索xing也不再去想,閉了眼靠在椅背上假寐。
車子停到了她租住的房子樓下,夏宏遠親自送下車來,直將她送到單元門口仍不肯離去。他小心地拿捏著自己的用詞,試探地問:“苒苒,前些年爸爸一直忙著生意也沒能顧上你,你怨不怨爸爸?”
夏宏遠前些年忙是忙的,不過卻不是因為忙才顧不上女兒,而是他身邊又有了新的嬌妻愛子,再沒有功夫去惦記前妻和女兒。
其實這事夏宏遠和苒苒心裡都明白,可偏都不能實話實說。
苒苒覺得若是直接回答“不怨”,反而顯得太過虛偽,於是就沒說話,只低著頭沉默。
見她如此,夏宏遠反而更覺心虛,遲疑了一下,又解釋道:“當年……我和你媽媽xing格上合不來,這才走到了離婚的地步,可不管怎麼說,爸爸從來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