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無雙身子猛地一顫,渙散的目光中有光注入一般,瞬間回神,狠狠地盯著他:“你……你……”他居然這般卑鄙,連整個阮家還有兩個表姐 ……亦或許他早就想將他們連根拔去了,只是還不到時機。
只見他目光如寒冰,那般的yīn森不可測:“阮無雙,你知道的,我不是嚇唬你的!對不對?”
她知道他不是騙她的。一直以來他就恨死阮家的認了,他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她別過頭,一直不再言語。百里皓皙知道自己的威脅起了作用,嘴角微扯,心底深處苦澀一片,他如今除了可以用她在乎的東西威脅她之外, 還能有其他什麼辦法呢?這樣也好,至少她可以永遠留在他身邊,可以 平平安安的將孩子產下來。
百里皓皙甩袖吩咐道:“上膳!”
侍女們魚貫而入,在簾外一一擺上了晚膳。百里皓皙伸出了手,握著她纖細的手腕,將她扯了起來,湊到她耳邊,低語道:“你可以試試看不 吃的?”
阮無雙一動不動的看著他,兩丸黑水晶般的眸子中似有無窮恨意。她深吸了一口氣:“我吃。但是,百里皓皙,我有一個條件。”
他轉頭望著她,示意她說下去。她咬著唇,半晌才道:“你放了孟大哥 ,將他流放也罷,革職也罷,以後……以後不許再找他麻煩了!”他與 她之間的事qíng,與孟大哥並無半點關係,當初孟家的幫忙,如今反倒給 他們惹了無窮之麻煩。
孟大哥,孟大哥,她處處為他考慮,如今還替他考慮如此周全。
內殿裡頭本就有地龍,又燃了炭爐和熏爐。他匆匆而來,只除下了披在外頭的貂裘,本微微覺得熱,隱有汗意。
可站在那裡,前一刻才覺得極暖的,此時卻好似涼意從四面八方而來, 直直bī入他心底。她當真就這般在乎那個孟冷謙。
轉身猛然掀開了帘子,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這裡不用伺候了!” 然後徐徐地坐了下來。將一盅燕窩擺到她面前的位置:“吃下去。”
她抬眼望去,只見他面無表qíng,喜怒莫測。他大約是不耐煩了:“到底是吃還是不吃?”她低聲地道:“你答應放過孟大哥了嗎?”
他半天不回答,臉上如結了寒冰。她唯有拿起銀匙吃起來。可喉嚨處好像有什麼堵了似的,什麼也咽不下去。她還是一口一口地往嘴裡送。
他就這般坐著,望著她一口一口將盅里的燕窩粥喝盡。揀了一個三鮮鴨包給她:“這個也吃了!”
她一怔,凝望著碟子裡jīng致的三鮮鴨包,幾乎無法動筷。自她入宮以來,他處處試探,連飲食業不放過。知道她喜歡原先府邸梁丙的菜,居 然將人弄了過來。可她為了不讓他起疑心,平素連碰也不敢碰。
許多年前,他這般地給她夾過三鮮鴨包,興致甚濃地看她一點點的吃完......一恍然,居然這麼久了。這中間發生了這麼多這麼多的事qíng, 他和她居然還如此坐著,真真是恍然若夢。
不過,當年的兩人就未曾jiāo心,如今......如今更是到了如此境地。
“吃下去。就算你不吃,腹中的孩兒也要吃。你給我記住了,若是你餓著了他,我自然要你們阮家好看。”
她苦澀的扯了扯嘴角,他自然是為了他得子嗣而已。
或許她該認輸了吧。能保得阮家全家上下平安,能天天與承軒見面,這已經足夠了。這便是她當初進宮的目的。她又如何能祈求更多呢!
若不是他識破,她這輩子也不會承認自己是無雙的。或許是夾了恨,亦夾了怨。她就是不想讓他知道。
他讓她進膳就進膳,他讓她喝藥酒喝藥。她如同一個傀儡,他要她如何,她便如何。只是,這輩子,她再不會與他說半句話了。
冬天日短,總是轉眼便已經天黑下來。侍女們早早掌了燈,此刻殿內燈火通明。
她擁著白裘,靜聽著窗外寒風呼嘯,穿過林穿過樹,隱隱傳來瑟瑟之聲。殿內四角各燃了四隻大金鼎的炭爐,榻前又置了熏盆,熏得整個殿 內溫暖入chūn。
而他坐在錦榻的另一側,手裡還執了一本摺子,眉目低垂,甚為專注 。
如此的qíng形,仿若回到當年兩人的新婚光景。
那一刻,她心裡湧起了萬般的苦澀。那時候雖不算如膠似漆,倒也相敬如賓。如今憶起,竟有種錯覺。原來他和她,也曾有過那般旖旎光 景......
她原本可以不入宮的,可偏偏還是回來了。她捨不得承軒,又豈會捨得腹中的孩子......他竟這般地看她。
他似有感應似的,轉頭只看了她一眼,旋又低頭吩咐道:“把參湯喝了。”
那些個參湯有股異味,她素來不喝的。半晌,他抬了頭,沉聲道:“快喝了,難道讓我說第二遍不成。”
她輕咬著唇,不甘不願地拿起了盅碗,捏著鼻子,仰頭猛灌。
可才入喉,那股異味就已經從胃中反了上來。她捂著嘴連連打嗝,站著的墨蘭早已經端了銅盆上來,她一低頭,俯首便是嘔吐連連,搜腸刮 肚,似要將膽汁都嘔出來才肯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