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遙,過來拿你的東西!”經過校門口的時候,值班室的保安喊住他:“你哥晚上給你送了東西來。”
“我哥?!”穆遙嚇了一跳。
“昨天晚上來找你的,不是你哥哥?”保安見他表qíng詫異,問了一句。
“哦,是,我以為他今天沒空來。”穆遙趕緊道。
“8點多來的,放下東西就走了。”
“哦,謝謝。”穆遙接過袋子,匆匆跑回宿舍。打開一看,裡面裝滿了各式各樣包裝jīng美的巧克力,還有個Motorola新款手機盒子。穆遙怔了怔,揭開蓋子,說明書上夾了張便簽紙,是簡明行雲流水般匆忙寫就的字跡:沒時間找你原來那款手機,先用這個,糖別吃太多。
穆遙放下盒蓋,拈起塊巧克力剝開,放進嘴裡,含了會兒,才把下午新拿的私M卡裝進那隻手機,想了想,給簡明發了個信息:“簡先生,我收到了,謝謝。”
簡明的信息半小時後才來:不謝,早點休息,安。
穆遙沒再回過去,張著兩隻眼睛躺在黑暗的chuáng上發呆。那隻手機靜靜躺在枕頭邊,穆遙拿起來,一遍遍反覆調換著裡面的鈴聲。
第10章
穆遙在後半夜醒來,衣服領口汗濕了,cháocháo地貼在頸子上,想起來換一件,又懶得動彈。路燈微茫的光線從裂了條細fèng的窗戶上照進來,將灰暗的蚊帳影子投映在牆壁和門框上,像一大片污漬。偶然掠過一陣風聲,使夜晚更顯空寂,如同那一點燈光,將黑暗襯得更深。
他換個姿勢,打算繼續睡覺,無意中卻碰到那隻手機,光滑細膩的外殼像塊燒紅的烙鐵,手指過處,灼痛難當。
次日一早起來,穆遙就覺得頭暈暈的渾身酸痛,想是沒換衣服感冒了。周日電腦城還是那麼多人,一天忙下來,累得腿都提不動,胸口一陣陣憋悶yù嘔。
上車後簡明發現他臉色青白,探手試試:“你發燒了。”
“下午吃過藥了。”穆遙勉qiáng笑笑。
“要去醫院。”簡明從后座拿了張薄毯搭到他身上。
穆遙應了聲,頭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愛也好,恨也好,恐懼和快樂都沒有jīng力去理會,這一刻只想沉沉睡去,可見jīng神的折磨也是種奢侈,要建立在良好的身體狀況下,病痛一來,哪還顧得其他。
掛號、問診、探熱、照片,白大褂的大夫跟粉紅短裙的護士小姐,說話聲,走動聲,醫療器具的叮咚聲,都像隔了層厚重的水牆才傳到穆遙這裡,有種失真感。還好恆星醫院手續簡便,不消多久穆遙已在觀察室紮上針,冰冷的藥液qiáng硬地注入高熱的身體,讓他起了一身jī皮疙瘩。
簡明見他嘴唇灰白,讓護士多拿了chuáng棉被蓋住他,只露出頭和扎針的左手,問道:“還冷嗎?”
“還好,”穆遙的頭陷在軟枕里,對他無聲地笑一下。
穆遙燒得辛苦,那笑便也帶上了病態的虛弱,雙眸卻異樣清亮漆黑,羊羔一般柔順而美麗。簡明看在眼裡,又感覺到酒吧街那晚莫名的心悸。這男孩的眼睛裡有太多含義不明的東西,各種極端的qíng愫互不相讓地撕扯,卻又奇異地維持著平衡。他坐到chuáng邊的椅子上,小心托起那隻露在被子外面輸液的手,白皙,yīn涼,柔軟,手指纖長。
“你選錯專業了,”簡明道:“這雙手,應該去擺弄樂器。”
“呵,”穆遙笑:“我只會一種樂器,還是很冷門的,塤。”
“塤?”簡明接了一聲:“你們S城的人都愛chuī塤?”
“不,我母親愛chuī,小時候覺得好聽,就跟著學了,”穆遙看向天花:“不過也有六、七年沒碰了。”
“怎麼呢?”
“上學,跟朋友玩,事qíng多起來,就沒再chuī了。”穆遙輕輕說。
“塤的音色低沉,滄桑而悽厲,”簡明看向他:“並不適合小孩子,那不是用來把玩的樂器。”
“簡先生對塤很了解啊,”穆遙笑道:“知道這東西的人並不多。”
“說來很巧,我大一去你家鄉旅遊,聽人chuī過,”簡明笑:“後來回到B市還去樂器行找,售貨員竟然不知道什麼是塤。”
“呵,你要是喜歡,下次我chuī給你聽,我宿舍里就有隻七孔塤。”穆遙淺笑道。燒開始退了,身上輕鬆不少,jīng神也跟著好起來。
“嗯,等你病好以後。”簡明幫他拭掉額上的汗,笑問:“六,七年沒碰,你還會chuī嗎?”
“它不是用來把玩的樂器,也不是能夠遺忘的樂器。”穆遙低聲說,那聲音平淡中透著空dòng。
簡明眉頭微蹙,拿過水杯:“喝點水吧,你出了很多汗。”
“嗯。”穆遙乖巧地笑笑,欠起身來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凌亂的髮絲濕漉漉地散落在前額上,襯得臉色越發蒼白憔悴。
“打完針去我那吧,你宿舍太遠不方便。”簡明扶他躺好:“你的鑰匙給我。”
穆遙詫異地掏出來給他,簡明拿出幾枚鑰匙串上去:“給你帶了套曦園的鑰匙,改天收拾一下搬過來吧。”仿佛沒看到男孩吃驚的神色,接著說:“那裡離你上班的地方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