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遙蹙眉凝思:高市長下台,下灣港項目合作,安置在家無孔不入的阿姨,辛婉兒的腿,對YY不近qíng理的接納,穆鷂依原因不明的吸毒、販毒……這些看似相互無關的事件,原來……全都矛頭一致地指向簡明……
原來如此,果然如此!穆遙心跳如擂,簡明這段時間臉色常顯疲倦,會不會是在擺平穆鷂依販毒案過程中,讓他抓住了什麼把柄加以要挾?
他全身一陣陣發冷,再也坐不下去,想起剛才進助理室時,似乎見到簡明的CEO室就在隔壁。穆遙霍一下站起來,qiáng抑著心跳走出去,像一隻焦慮地靠近已知危險的動物,神經緊張、全神戒備,明知這種行為毫無用處,卻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腳步。
那扇門沒有全關嚴,漏下髮絲般粗細的fèng隙,穆遙躡手躡腳貼上去。門fèng裡面,陸森坐在寬大的辦公桌旁的黑沙發上,上身前傾,表qíng嚴肅,正在說話。賈晉平恭謹地站在他旁邊。
這角度看不到簡明,只露出椅子的一角。穆遙想聽清楚陸森說什麼,於是將耳朵靠近fèng隙,卻見陸森突然站起來,看樣子像是要走,嚇得他立刻想後退離開,然而……
……那一瞬間……呼吸心跳……全部停止……那一瞬間……他看到了……簡明……
那張寬大的真皮黑色轉椅,在陸森站起來後,劃出一個流暢完美的弧線,調轉方向,落在了門fèng視線可及之處……
那個男人,那個與他天天呼吸相聞,同榻而眠的qíng人……靠在椅背上,修長筆直的雙腿隨意jiāo疊,指掌jiāo叉,閒閒放在腹部,隨著轉身的動作而微晃的,錚亮的鞋尖上,凜凜的寒光幾乎刺穿穆遙的眼睛。
陸森筆直站立著,頭頸部位低垂,雙手嚴謹下貼住褲fèng,那是一種……畢恭畢敬地,謹慎虔誠地……覲見君王的姿態……
而他的男人,那張俊雅無匹的面孔,帶著漫不經心的,同時又盛氣凌人的漠然,沉默著,接受下屬的忠誠……那雙曾經無數次含qíng脈脈地,給予他撫慰柔qíng的眼睛,在落地玻璃窗外噴涌而入的炫目陽光中,折she出金屬般冷厲的,凜冽的,七彩光芒……
那一瞬間,所有的謎團,像顆不慎落入水中的泡騰片一樣,嗚咽著四散開來,槌骨瀝髓般地……分崩離析……
穆遙伸手摸摸自己的心臟,它仍然在跳,可是,他知道,它其實已經死了……他趔趄著倒退一步,伸手撐住牆壁想要保持平衡,他要離開這裡,他要離開這一切……
他的手卻沒有接觸到冰冷平整的牆面,恍惚間似乎聽見張助理的聲音焦急地喊他,穆遙摔開那隻多管閒事的手,跌跌撞撞地撲進電梯,搖搖晃晃地衝出大堂,仿佛被一種力量驀然抽走了他用整個生命累積起來的智慧、經驗和能力……他空茫的視線在涌動的人頭間磕磕碰碰,飄搖顛撲……
他從未想到,最安全的地方其實最危險,因為他絕不會設防……
他從未想到,那樣溫潤深qíng的眼睛,竟會包藏如此巨大的殺機……
他從未料到,YY能得到意外的幸福,只因他在那人面前,流露出一點點廉價的擔憂……
他從未料到,因為他一件撕裂的襯衣,林哥要用全家一十八口,活生生的xing命,為自己陪葬……
他不知道,那人沒興趣探討高市長的下野,只因這事件本身就是出於他的授意……
他不知道,辛婉兒潑出一杯奶茶,竟然賠掉一條腿……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穆鷂依yù言又止的奇異沉默,竟是為了怕他傷心難過……他早就懷疑,如果不是有人刻意安排,那樣纖弱無力的手臂,有什麼力量去襲擊警察?五十克市值數萬元的4號海洛因,她有什麼資本帶在身上亂逛?
當她在B市與他電話告別時,當她將那張隱晦的便籤條嵌入紙飛機時,就已經知道自己快要死去了吧……而她最終緘口不言……只是為了保住……他所擁有的……這足以毀天滅地的……幸福生活!!!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喪魂落魄……不是因為他的病骨支離……是不是此刻……穆鷂依已經走上了刑場……墜入了忘川……
他更想不到,那張讓他如獲至寶的DNA鑑定書,從檢測到結果,只是為了給他一個人看……
而他的qíng人,他的……父親!是早就知道了的吧?在那一刻,在海韻酒店咖啡廳里……穆遙想起簡明跟穆鷂依僵直視線對接的,微蹙的眉心……那種冷淡,那種決斷,那種……波瀾不興……除了驀然緊扣自己手臂的,那道qiáng大勁力……那是簡明在他面前流露的唯一一個……失措的動作……
那幽閉在曦園的兩天,穆遙痛苦的是,簡明可能是自己的父親;而簡明的煩惱,是擔心穆遙一個人跑掉……
簡明從未欺騙他,他給他無數機會,即便在他拿著鑑定結果雀躍不止,大叫要回家做愛的時候,都盡責地提示他,僅憑毛髮和黏膜就能鑑定親緣……不然穆遙也不知道去搜尋陸森的頭髮。可是,面對男人的坦然,就算鑑定報告明確指出,陸森跟他沒有父子關係,穆遙也絕對疑心不到簡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