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璟雲神色一滯,也只短暫停留了一瞬,卻未考慮為自己留任何後路,骨節分明的手掌捏著箭羽,隨著一聲低吼將整個斑駁的箭全部拔。肩甲上的血液更加肆意地洇出來,拔出箭矢的血點斑駁暈染了他的臉頰。
他顫顫微微地站起身,傷口深可見骨。煙發被臉上的血跡黏在一起,有種如琉璃般的破碎。
何將見他強托著一切一拐的身軀,艱難地呼吸著,可那冷然的雙眸比先前更加堅毅。胸腔劇烈起伏,他闔上雙眼,往昔的回憶一幀幀如幕閃過,弓弦每拉滿一分,悔和罪就如海水般漫延腐蝕著他所有的良知。
他只好不斷地麻痹著自己的理智,緊閉雙眼不再去看蕭璟雲,憑著箭風的感覺將箭矢對準了來人的心臟,扣著箭羽的左手顫抖地無法握穩。
轉瞬之間,他終究放下了弓弦,垂眸看向那襲白衣:「殿下,我欠你一命,今夜就全還給你。」
宮道上滿是蕭璟雲遺留下的血痕,長長的拖尾腥紅地奪目。
胸口上的血源源不斷地湧出,崩潰不止。那垂下的手掌全是血痕和數不清密布的口子,無人知道他剛剛經歷了一場怎樣的箭羽,身上的衣衫完全看不出原色,像是被泡在了血水裡一樣。
沉重。
衣衫被血浸地沉重。
每一步皆千斤重。
雙腿的腳筋已斷,每一步都走得虛若無力。一步懸空,蕭璟雲便重重地跌倒下去,雙手強撐著地面,因虛脫的力氣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內臟受著眼中的損傷,每一次摒氣還呼吸都是痛,生不如死的痛。
他咬緊牙關,盡力不讓自己喉間發出□□聲。
黃門宮女持燈於內庭兩道,覷見渾身浴血的來人惶恐不已,凝重的血腥味使得為首的女官丟了手中的宮燈,用著衣袖捂著鼻子看著衣冠不整的蕭璟雲拖血痕一步步往昭雲殿的方向走去。
身後的宮女落下兩行清淚,正欲衝上想去扶起蕭璟雲反被掌事女官攔在身後呵斥道:「你瘋了?你還當他是太子殿下?你要是扶了他,陛下會怎麼想?」
「可...」宮女被掌事姑姑一記厲言止住了腳步,只能蓄著眼淚把頭轉向一側。
掌事姑姑也是不忍,語重心長道:「晟宮對於我們這種身份低微之人,要做的,只能做的只有不聽、不幫、不信任何人,世人道我們見風使舵,誰懂其中苦楚只為活在這個刀尖舔血的晟宮罷了。」
蕭璟雲捂著胸口,身姿也不似往日仙風道骨。渾身身撕扯的劇痛讓他的意識漸漸模糊,昭和殿前九百九十九階梯也開始變得虛虛實實。為了不被失血過多的不實感支配,他咬破了嘴唇,藉以新的疼痛股麻痹著自己駁回片刻的清醒。強撐著走幾步石階,再次摔倒在地。
弦樂悅耳,歡聲笑語聲諷刺。
昭和殿的動靜愈發清晰,身體和暈厥也愈發占去他所有的思考,心中罪可昭的執念也漸漸地在這副奄奄一息的□□中淡去。
嚓聲輕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