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越來越近,沈妤沒有起身。
齊山和父親鬼雄兩人策馬奔來,翻身下馬。
齊山經沈妤交代,並沒有說出她的真實身份,只說是原先沈仲安軍中的人。
鬼雄四下看了看,開門見山問:「你說你能救我們,怎麼救?」
沈妤反問:「糧草呢?」
鬼雄已年近六十,鬢髮斑白,但身材魁梧背脊挺直。
他警惕地看著眼前的少年,看著不過十幾歲,可行事和言語沉穩持重,讓人不得不感嘆一聲英雄出少年。
鬼雄冷笑一聲,「哪來的糧草?」
沈妤冷冷地看著他,「燕涼關激戰,糧草遲遲不到,被劫於鷸子山,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
「知道的事不一定是事實。」鬼雄義正言辭道:「沒拿過的東西就是沒拿過,你再怎麼問也是沒拿。」
鬼雄越說越憤慨,「我鬼雄雖時運不濟落草為寇,但也沒喪心病狂到士兵在前線打仗,我在後方偷糧的地步,你今日叫我來如果是為了羞辱於我,那我回山上等著你來剿匪!」
他言罷轉身要走。
「我信你。」沈妤放下茶盞,「但你總得告訴我,沒有糧草,那糧草去哪了?輜重隊可是進了齊昌境內,在鷸子山才丟的。」
「根本沒有什麼糧草!」鬼雄憤慨道:「西南糧倉早就空了,進齊昌的全是大石壓著的空車!」
沈妤眸光猛地一縮,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顫聲問:「沒有糧草?」
「沒有!」鬼雄肯定地說。
沈妤腿一軟,往後退了一步。
沒有糧草,怎麼會沒有糧草呢?
所以從大軍出發時,就意味著這一仗根本沒有任何的後備輜重。
她陡然想起了葛良吉在獄中對她說的那句話:「或許你一開始的方向就錯了呢?或許一開始殺沈仲安的原因就不是別的,而是有的人為了保命呢。」
鬼雄緩緩重複這那句話:「根本沒有什麼糧草,西南糧倉早就空了,全被貪官拿去倒賣了。」
「一開始是糧倉里的糧食開始發霉,西南潮氣重,這是無法避免的事情,報上去了,上面也不予追究,下面的人發現了路子,開始小批運出去倒賣,年年都是這樣。」
鬼雄嘆了口氣,在地上蹲下來。
「爹。」齊山喊了一聲。
鬼雄擺了擺手,繼續說:「一開始是小批倒賣,後來膽子越來越大,那糧倉啊,就這麼被搬空了。」
沈妤一言不發,一路走來,她滿目皆是大周的瘡痍,卻沒想到已經爛到了這樣的程度。
「你想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清楚是吧?」鬼雄抬起頭笑了笑,黝黑的臉上滿是皺紋。
「因為……」他說話的聲音開始顫抖了起來,「因為我也有罪啊!」
沈妤猛地朝他看去,鬼雄的臉上已布滿了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