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停舟看著來往的百姓說:「當皇帝就有太多的不能為,亦有太多不願為而必為之。」
這天下無人懂他,唯有沈妤,她從未問過他這個問題。
沈府修葺一新,丫鬟卸了環佩,走路時刻意放輕了步子,生怕吵到了裡面的主子。
「在這裡住得還習慣嗎?」
「習慣。」俞晚秋笑著說:「怎麼會不習慣。」
沈妤逗弄著搖床里的嬰兒,嬰兒張著嘴,嘴角流著口涎。
俞晚秋用帕子輕輕沾著口水,「開始長牙了,最近總愛流口水。」
「真可愛。」沈妤捏著他肉嘟嘟的小手輕輕晃了晃,說:「要不是我身子不便,就由我起棺送父親去和母親團聚了,哥哥也能在家陪你和孩子。」
「你哥是兄長,這
些事本就是該他做的。」
俞晚秋看著沈妤凸起的腹部,問:「有八個月了吧?」
「沒呢。」沈妤把手擱在肚子上,「才七個月。」
俞晚秋訝然道:「瞧著怎麼這麼大,長得真好。」
「我吃得多。」
一旁的孩童道:「舅母,宣兒和姑姑吃得一樣多。」
「沒錯。」沈妤笑著揉了揉李宣的腦袋。
李宣是李昭年的獨子。
李昭年臨走前一杯鴆酒送走了楚皇后,只剩下獨子李宣託付給沈妤,請她將孩子送得遠遠的。
沈妤想給孩子找一戶好人家,李宣暫時留在宮中由原來的嬤嬤照料,後來沈妤發現那嬤嬤連個幼童也不放過,成日打罵,孩子肚子都吃不飽。
這樣一個孩子,又能送到哪裡去呢?送給誰養都不放心,沈妤便將李宣留在自己身邊養。
她將李昭年視為知己,便讓李宣稱她一聲姑姑。
丫鬟在門外叩門,說王爺下朝後來接王妃了,沈妤起身告辭,走出院子將手放在了謝停舟的掌心裡。
這一年入春早,新年剛過,積雪便已開始消融。
馬車行在街道上,兩側是來來往往的百姓,街邊的鋪子門口還掛著新年的紅燈籠。
來往行人遇見相識的人,會相互道一聲新年好。
謝停舟牽著沈妤走在寂靜的宮道上。
深深淺淺的腳印在雪地里延綿成了一條線,他們靜靜地走,任衣袖裡灌滿了風。
這座皇城見證了數朝的興衰,歷史的風颯颯吹了數千年,無數人前赴後繼,只為山海依舊,四海清平。
他們走在時間的長河裡,留下的是史書中的一筆又一筆。
沈妤想起了同緒十七年的冬日。
他們在戰火中遇見了彼此。
一同走過冬雪,踏過春風,要在山花爛漫的季節里熱烈地相愛。